黎润汐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户，将房间照亮。
程太医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
你考虑到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考虑到你自己。
黎润汐不知道他有没有考虑到自己，因为他十几年来都是这样，他已经习惯了。
明明只要他付出一个微小的代价，一切都会变好，为什么不做呢？
黎润汐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参加科举，程太医要生气，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想继续去想这件事情。
可是程太医生气离开时的背影一直在他脑海里面回荡，怎么都赶不出去。
黎润汐看着外面的月亮，拼命的回忆着过往的其他事情，企图用来掩盖住今晚让他心烦意乱的事情。
但是想着想着，他发现回忆的竟然都是和程太医的点点滴滴，最后回忆又定格在今晚对方拂袖而去的背影。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见对方的背影，两人的每一次同行，他总是站在自己身后，看着他。
即便要离开，也是先把自己送到目的地，然后看着自己进去再离开的。
像今天晚上这样对方生气的样子，还真是头一次。
对自己的少爷脾气，黎润汐还是有点了解的。
对方能够忍耐自己这么长时间，情绪非常稳定了。
程太医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要和他绝交吧！
千万不要啊，他还是很舍不得程太医的。
白天下那么大一场雨，他在殿中无聊便睡了醒，醒了睡，导致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脑海里面乱糟糟的。
他不知道在烦什么，但他就是很烦。
一想到刚刚程太医生气离开，把他丢在原地的时候就更烦了。
他赌气般的把身上的被子踢掉，随后又被外面的冷风吹的一哆嗦，默默的将被子拉回来。
窗户外，程太医站在黎润汐的寝殿外，撑着一把油纸伞。
天空下着细雨，好像在宣告着天道此时此刻心情不佳。
程太医脸色阴沉。
他总是这样，不管在哪个时间，他永远不会考虑到自己，永远委屈自己，怎么也教不会。
他看着对方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
他甚至没有办法去改变。
无力感将程太医充斥其中，他想要劝告对方，可是又能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
不知道站了多久，程太医才撑着伞转身离去。
黎润汐以为自己今晚可能没有办法睡着了，但是胡思乱想间，竟然失去了意识，彻底进入梦乡与周公约会了。
第二天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不是外面的太阳，而是他哥那张放大版的俊脸。
真是稀奇，陛下居然会放他哥过来。
他现在都想冲出去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哥，你怎么来了？”
黎知珩直接进入主题，简单粗暴：“你去参加科举。”
一句话直接把黎润汐砸懵了。
“程太医和你说了？”
黎知珩点了点头。
黎润汐有些恼，感觉自己的小秘密被说出来了。
“早知道不和他说了，多嘴。”
黎知珩摸了摸黎润汐的头发，又捏了捏黎润汐的脸：“你要是小孩呢，就像小孩一样天天吃喝玩乐就够了。”
“你要觉得自己是大人，就多为自己的前途考虑考虑，不要因为别人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很感动你会因为我，因为黎家去牺牲自己的前途，但是我也会心疼你，会因为这件事情感到愧疚，因为我们的关心是相互的。”
黎知珩早就察觉到黎润汐的异样，这次科举，他本身就想让黎润汐去参加。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黎润汐居然会因为他们不想去科举。
明明这次科举是大好的机会。
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原来会想这么多。
黎润汐低着头不说话，耳朵里面传来的不止是黎知珩的声音，还有程太医的话。
他们都说自己不知道为自己考虑，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让他们担心，他也可以参加科举。
黎知珩一看便知道黎润汐是怎么想的，虽然只有这半年时间，但他看着黎润汐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孩大概在想些什么事。
“也不要因为我们想让你去参加科举而参加科举，因为我们不是想要你去参加科举，而是想让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管什么事情。”
“只要不触犯道德法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任何事，只要你开心。”
黎淮清总是这样，用最温柔的语气诱哄着他，让他一点一点听进去这些道理。
黎知珩能看出来黎润汐是想参加科举的，但他得把黎润汐这个想法给扭转过来。
眼看着早朝马上开始，黎知珩得离开了，临走时，给黎润汐留下致命一击。
“哦，黎梓涵会去参加科举。”
说完就走了，只听见黎润汐自己在床上抓狂。
“我也要去参加科举！！”
黎知珩边走边笑，儿童心理学，太简单了。
硬的不行来软的，软的不行就用激将法，总有一款方法合适他。
走出来时，看着程太医还站在外面，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搞定。”
程太医点点头，但是脸上还是没有一点笑容。
程太医知道的事情肯定要比他们这些人知道的多，或许他不该问，但事关黎润汐，他又有些担心。
黎知珩试探性的问道：“润汐在之前的结局是不是不太好。”
程太医没有动，目视前方，好像在回忆某些事情，想要开口时，连嘴唇都有些发颤，满是苦涩。
“不好，一点都不好，他不应该是那样的结局，他永远不知道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我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但是改变他的结局，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改变他的想法。”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黎知珩却懂了这其中所有的代价。
两人都没有说话，没有在结果定下来之前，再多的安慰都只是苍白的话语，没有一点可信力。
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一切都会好的。”
程太医低头看了看黎知珩，牵强的笑了一下。
黎知珩没有继续说话，转身离开了，再不离开早朝真的要迟到了。
他迟到虽然不会被砍头，但是整个大殿里面，他进去时，一定会被所有人看着进去的。
光是想想就尴尬。
还是早点去比较好。
程太医看着黎知珩离开，听着黎知珩内心的吐槽。
莞尔一笑，虽然还是有一点难看。
起码是真心的。
他轻轻的接住在半空中飘飞的落叶。
攥紧手中。
又过了一个秋，时间转眼就过，根本不给人准备的时间。
但是这次，他好像看到了一点希望，在那么多次绝望中，窥见了一点成功的可能。
幸好，黎知珩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