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航”项目的成功,如同一场酣畅淋漓的战役,将陆寒霆重新推回了商业世界的权力中心。媒体不吝溢美之词,分析师们调高了对陆氏集团的评级,曾经疏远的合作伙伴重新挤满了会客室。他站在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脚下是川流不息的城市脉络,手中握着足以影响行业格局的资本与资源。
他赢了。用实力和结果,赢回了尊严,赢回了话语权,也似乎……赢回了一个男人立足于世所需要的一切。
然而,当庆功宴的香槟泡沫消散,当恭维与掌声如潮水般退去,独自一人身处顶层公寓那过分宽敞和安静的空间时,一种难以名状的空虚感,便会从四面八方悄然涌来,无声地将他包裹。
这间临时公寓,与他之前租住的那间并无本质区别,只是更高,视野更开阔,装修更奢华。但它依然冰冷,缺乏“人”的气息。像一间精心布置的酒店套房,随时可以拎包入住,也随时可以毫不留恋地离开。
他不再需要靠酒精麻痹自己,也不再需要用疯狂的工作填满每一分钟。成功的实感如此真切,却无法填补内心某个悄然扩大的空洞。
他发现自己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
回想静澜苑里,沈清澜坐在窗边安静阅读的侧影。那时的他,或是忽视,或是觉得理所当然,从未真正静下心来,去感受过那份宁静陪伴的价值。
回想苏蔓在音乐会上,褪去所有伪装,指尖在琴键上倾泻而出的、带着孤注一掷力量的琴声。他当时只看到了她的算计和狼狈,却选择性忽略了她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时,那份属于她自己的、微弱的挣扎与光芒。
他甚至会想起更早以前,那些尚未被名利和欲望彻底侵蚀的、简单得多的时候。
他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成功,却发现这成功的滋味,远不如想象中那般甘醇。它像一道制作精美却缺乏灵魂的菜肴,可以果腹,却无法温暖心灵。
他开始问自己:陆寒霆,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继续在这条追逐更大资本、更高权力的道路上狂奔,用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和项目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然后住进更高、更空的公寓,面对更盛大、也更寂寞的成功?
还是……停下来,换一种方式?
这个念头起初很模糊,但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清晰。
一天傍晚,他让司机驱车,再次来到了静澜苑。他没有进去,只是将车停在远处,隔着林木,望着那座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宁静,也格外空洞的别墅。
那里埋葬着他的第一段婚姻,埋葬着他对感情的幼稚与傲慢,也埋葬着苏蔓的扭曲与挣扎。那里是一个华丽的错误,一个用金钱和错误情感堆砌而成的、失败的证明。
他看着它,心中不再有愤怒,不再有不甘,只有一种历经千帆后的平静,以及一丝……释然。
过去的,终究过去了。无论是沈清澜的决绝离开,还是苏蔓的主动放手,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他无法改变过去,但他可以决定如何面对未来。
一个决定,在他心中缓缓成形。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平静而坚定,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清晰:
“帮我联系最好的建筑师和设计师。另外,启动法律程序,将静澜苑从我个人名下完全剥离。”
助理在电话那头明显愣住了:“陆总,您的意思是……?”
“我决定,”陆寒霆看着那座逐渐被暮色笼罩的别墅,一字一句地说道,“将静澜苑,以及我名下的一部分流动资产,成立一个独立的基金会。专注于……资助那些在艺术、音乐领域有天赋、却因经济原因陷入困境的年轻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柔的笃定:
“就命名为……‘新生’基金会吧。”
挂断电话,他最后看了一眼静澜苑,然后吩咐司机开车离开。
车子汇入城市的车流,窗外的霓虹开始闪烁。
他知道,这个决定无法挽回任何失去的过往,也无法立刻填满他内心的所有空洞。
但这至少是一个开始。
一个告别旧我、
尝试用他所拥有的力量、
去做一些或许更有温度、
也更接近生命本真之事的开始。
他不再执着于追寻那两个已经远去的背影,
也不再沉溺于成功的浮华与虚无。
他选择转过身,
面向一个未知,
却由他自己亲手选择和定义的全新方向。
陆寒霆的决定,
不是退缩,不是放弃,
而是在遍体鳞伤、阅尽千帆后,
对生命意义的一次,
重新审视与勇敢重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