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瑶关于“天命之枷”的坦言,如同揭开了华美袍子下爬满蛆虫的脓疮,将血淋淋的残酷现实暴露在两人之间。那深入神魂本源、与她存在根基彻底融合的枷锁,解释了她过往的一切,也几乎堵死了所有看似可能的出路。
反抗,即是自毁。
秘境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仙泉依旧叮咚,却像是在为这注定的悲剧奏响挽歌。
李无劫沉默地注视着云梦瑶,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哀与认命般的疲惫。同情与愤怒在他胸中交织,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基于现状的算计。
绝望,往往是合作的催化剂。当一个人身处绝对的黑暗,哪怕一丝微光,也会被视为救赎。
他缓缓开口,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与周围弥漫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有一条路,或许能打破这枷锁呢?”
云梦瑶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但那光芒瞬间便被更深的警惕与苦涩所取代。
“打破?”她嗤笑一声,带着万载岁月积累下的麻木,“谈何容易?此枷与吾命魂、道果浑然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万载以来,我试过无数秘法,寻过无数古籍,甚至……曾有一瞬,以莫大毅力试图自斩部分魂源,结果如何?”她指了指自己,“不过是引来更剧烈的反噬,险些真正形神俱灭。此枷,无解。”
“常规之法,自然无解。”李无劫迎着她质疑的目光,眼神锐利如刀,“因为它本就是‘天道’规则的一部分,以规则对抗规则,如同水中捞月。但若……不按它的规则来呢?”
他上前一步,周身气息微微流转,一缕极其隐晦、却带着吞噬与破灭本源的暗金色光芒在他指尖一闪而逝。
“我的力量,噬天神脉,其本质,并非此界现行任何一种法则体系。它源自被掩盖的过去,是上一个纪元遗留下来的‘火种’。”他盯着云梦瑶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它拥有的,是‘吞噬万法,逆天改命’的潜能。其中,便包括……吞噬、解析、乃至……瓦解这种根植于本源的天道枷锁!”
云梦瑶的呼吸骤然一滞!
吞噬……枷锁?
这个念头太过疯狂,太过匪夷所思!那天命之枷与她神魂道果深度融合,强行吞噬,无异于直接攻击她的存在根本,其凶险程度,比自斩魂源更甚百倍!稍有差池,不仅仅是枷锁破碎,她的神魂、道基,乃至真灵,都可能被那霸道的吞噬之力一同湮灭!
这根本不是解救,更像是同归于尽的冒险!
“你……疯了?!”她失声低呼,眼中充满了惊骇,“且不说你能否做到,就算可以,那过程与直接杀我何异?我的神魂会在吞噬中彻底崩溃!”
“所以,这不是一场杀戮,而是一次……行走于毁灭边缘的精密手术。”李无劫的语气依旧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我需要你的绝对信任与配合。你需要彻底放开神魂防御,引导我的吞噬之力,精准地锁定枷锁的核心脉络,在亿万分之一的机会中,找到那一线剥离的可能。这需要你我之间,建立前所未有的深度神魂连接与默契。”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风险,毋庸置疑。十死无生,或许都是乐观的估计。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一旦开始,便无法回头。要么,枷锁破碎,你获得真正的自由;要么……你我二人,很可能一同在这吞噬之力下,神魂俱灭,化为虚无。”
他毫无隐瞒地将最坏的结果摊开在她面前。
合作的提议,伴随着滔天巨浪般的风险,赤裸裸地摆在了云梦瑶的面前。
这不是温情的拯救,而是一场以生命和灵魂为赌注的疯狂赌博。赌的是李无劫对噬天神脉的掌控力,赌的是云梦瑶对“自由”的渴望能否压倒对“毁灭”的恐惧,赌的是那冥冥中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云梦瑶彻底怔住了。
她看着李无劫那双平静却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眸子,感受着他话语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与风险。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在提出这个疯狂的计划!
用那禁忌的、不属于此界的力量,去吞噬与她性命交修的天命之枷!
自由……
真正的,不受操控,拥有完整自我意志的自由……
这个她潜意识深处或许渴望了万年,却被枷锁不断压制、磨平的奢望,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猛地在她死寂的心湖中燃烧起来!
但那火焰周围,是万丈深渊。
答应,便是将性命交托于这个认识不久、立场原本敌对的男人手中,踏上一场九死一生的不归路。
拒绝,则继续留在这华美的牢笼中,做那尊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永恒孤独的玉偶,直至纪元终结,或者在某次执行天道意志中彻底迷失自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琼树不再晶莹,星辉不再绚烂,仙泉的叮咚声也仿佛远去。
云梦瑶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娇躯微微颤抖。巨大的恐惧与那微弱却无比诱人的希望,在她内心展开了惨烈的搏杀。
李无劫没有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这个决定,只能由她自己做出。
抛出解决方案,揭示极高风险。他将选择的权力,交还给了这位刚刚得知自身悲剧命运的天命之女。
合作的提议已然发出,现在,只待她的回应。是拥抱那微茫的自由之光,哪怕代价是可能的彻底湮灭?还是退缩回熟悉的囚笼,继续那被设定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