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间,徐听来到京城问道院已近三个月,初秋的凉意早已被冬日的凛冽取代,问道院内古树枝桠挂满晶莹的冰凌,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经义的枯燥,更添了一份山雨欲来的凝重。
而天武城六大书院的分院大试,也已近在咫尺。
近日的问道院处处充斥着书院大试将要到来的消息。徐听也对那六大书院有了初步的了解。
天枢院,直属皇室,由国师亲自坐镇,专研帝王心术与一些特殊传承的修行功法,非皇族或顶级世家子弟不可入。
天工院,顾名思义,与当年的天工坊同出一脉,主修炼器、阵法、机关术。虽因核心传承失落后地位有所下降,但依旧是王朝器阵基石。如今与万剑山庄关系微妙,既有合作又有竞争。
武道院,专为王朝培养将才武者,修炼杀伐战阵之道,气息最为刚猛肃杀。
稷下书院,儒门正统,清流汇聚,专攻经史子集、浩然正气,读书修身以掌握天地之力修行。其中学究皆是大儒,影响力遍布朝野。
丹鼎院,汇聚王朝顶尖丹师药师,专研丹道、医理、草木灵性。地位超然,与各方势力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神机院,最为神秘,传闻由钦天监和部分隐世宗门支持,精研星象占卜、推演天机、神魂秘术,弟子稀少但个个不凡。气运、背景深不可测,极少参与世俗纷争。
六大书院各有侧重,选拔标准也截然不同。天枢院看背景,天工院考炼器阵法天赋,武道院凭修行天赋与战力兵略,稷下书院重经义文章和德行悟性,丹鼎院测丹道悟性,神机院……则玄之又玄,据说更看重命格和气运。每次大试,都是京城乃至整个王朝年轻一代最激烈的角逐场。
不过吧,这分院大试的第一轮院试,便是明日将在问道院举行的基础策论考核。
当年大哥和长姐去的便是武道院,据说大哥“小剑尊”的名头就是从那时开始传出的。
徐听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李子遇身上,她……又会去哪个书院呢?应该也是武道院吧。
停停停,想她干嘛,要不我就去天工院,阵法跟炼器还是挺有趣的,或许,还能找到赋予青剑游龙剑灵的办法也说不定。
“书院的经义策论,你一点儿都不看,”杨衡的声音打破徐听的思绪,“分院大试,行吗?别到时候我上了天武城,你还留在京城呢。”
“放心吧。”徐听笑道,“院试我不会写一个字的,不过这六大书院,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什么意思?”杨衡疑惑道。
“书院大试,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就想看看我在这大试中到底如何表现,这第一纨绔到底是真还是假,”徐听娓娓道来,“所以,这大试我不会写一个字儿,后面分院的考试我也会装作一窍不通。”
“不过你想,”徐听笑中饱含深意,“那些窥视我、试探我的人都在哪?想杀我的又都在哪?”
“都在……天武城。”杨衡好像想明白了些。
“对,”徐听带着些“孺子可教”的意味看向杨衡,“所以即使我什么也不写,一窍不通,那些人也绝不会把我继续放到京城安安稳稳待上三年,而是会想尽办法让我到他们眼皮底下,让我到天武城去。那我不就是参加哪儿的分院考试就去哪个书院?”
“对啊!”杨衡恍然大悟,有时候他真想看看徐听这脑子里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好使?
“这就叫阳谋啊。”徐听深深一笑,关上静室的隔绝阵法,自嘲道,“快回去准备明日的院试吧,你小子可没我这么好的命。”
徐听将杨衡赶走,随即便倚在静室软榻上昏昏沉沉睡去。
翌日,问道院,策论院。
问道院的弟子们被分到各个弟子隔间,来自六大书院的监考官气息沉凝,目光锐利,扫视着一众准备考试的年轻修士。
徐听穿着书院的素白儒衫,在万剑山庄几名弟子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向考核区,他这副闲庭信步、仿佛来赴宴的模样,在周围一片紧张肃穆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扎眼。
“快看,是徐听!”
“他也来考策论?开什么玩笑,他认得全那些字吗?”
“万剑山庄少庄主……怕是连笔怎么拿都忘了吧?”
徐听恍若未闻,折扇轻摇,坐到属于他的隔间,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院试开始。
考案前,徐听展开考卷。题目不算深奥,只需要扎实的经义基础和清晰的逻辑。
徐听拿起那支沉甸甸的灵墨笔,在指尖转了个花哨的圈,然后……笔尖悬停在雪白的答卷上方,画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落笔沙沙声一片。
唯有徐听。
他仿佛入定了一般。不,他比入定还“入定”。
他甚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单手支颐,眼皮微阖,呼吸均匀,他竟然……睡着了?!
监考的执事们目光频频扫过这个异类,脸色越来越黑。王衍作为总巡察,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当他看到徐听那副姿态,气得胡子都在发抖,若非大试规则森严,他恨不得立刻冲过去一戒尺拍醒这孽障!
在徐听考区附近,李子遇早已完成了自己的策论,目光穿透人群,落在徐听身上。
两个时辰,对大多数考生而言转瞬即逝,紧张而充实。
对徐听而言,则是漫长的小憩。
“时辰到!停笔!”主考官洪亮的声音响彻广场。
如同紧绷的弦松开,考生们纷纷放下笔,神色各异。
徐听也适时地醒了过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仿佛睡得很香。他看也没看面前那张除了一个鬼脸之外一个字都没有的考卷,随手将它一卷,然后如同丢垃圾般,随手抛给了离他最近的监考执事。
“你……你……”执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听,话都说不利索了。
“唉,这题目太深奥了,本少实在无从下笔啊!”他大声感叹着,“看来我与六大书院是没缘分咯!走了走了,这大冷天的,可冻死本少了!”
王衍气急,赶忙到那执事身边,一把夺过策论卷,看到那张鬼脸,气得满脸涨红,“你……你这孽障!我书院大试,你一字不写不说,竟在考卷上画这鬼画符!”
“写?写什么?本少的手是用来摸灵宠、数灵石、摇骰子的,可不是用来握笔杆子的。”徐听对王衍嗤之以鼻。
说罢,他便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离开了策论院。
整个策论院,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和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