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关室的门缓缓合上。
陆芍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前摆着两件东西：左边是定海珠，右边是星狩弓。室内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血脉中灵力流淌的声音。
炼化定海珠，比她预想的要麻烦。
这珠子是上古水行至宝，内蕴的元力浩瀚如海，但与星宫传承的路数不太一样。星辉之力清冷高渺，水元之力却柔韧绵长，两者一个像天，一个像地，要硬生生揉在一起，难度不小。
但必须做。
护道大阵能不能成，就看这一下了。
陆芍闭上眼，神识沉入丹田。
元婴小人端坐其中，周身星辉缭绕。这些年她日夜打磨，元婴已从初成时的三寸长到四寸，眉眼越发清晰，连发丝都根根分明。
元婴睁眼，与陆芍本尊对视。
下一刻，她双手同时按上定海珠和星狩弓。
嗡——
两件法宝同时震动。
定海珠先亮起湛蓝水光，磅礴的水元之力如决堤洪水，顺着经脉汹涌而入。这股力量太纯了，纯到有些霸道，所过之处经脉隐隐发胀。
紧接着，星狩弓银光大放。
银白星辉如九天星河倒灌，与水元之力在经脉中轰然相撞。两股力量谁也不让谁，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斗得陆芍脸色发白。
疼。
不是皮肉疼，是经脉深处那种撕裂般的疼。
她咬牙稳住，催动元婴之力强行调和。星辉与水元在元婴的压迫下开始缓慢融合，一点一点，一丝一丝，逐渐化作一种银蓝交织的新力量。
这个过程极慢。
慢到陆芍能清晰感知每一缕力量的融合轨迹。她的神识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分神。这种级别的炼化，一个闪失就是法宝崩碎，修为倒退。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闭关室外，叶清雪和墨苓静静守着。
第一天，室内毫无动静。
第二天，有隐约的流水声传出。
第三天傍晚，闭关室的门缝里开始渗出银蓝色光晕。那光晕很奇特，一半是星辉的清冷，一半是水元的柔和，两者交织流转，映得整条走廊如梦似幻。
“快了。”墨苓握紧星河剑。
叶清雪点头，目光片刻不离石门。
两人都是修士，早已辟谷，也不需要睡眠。但连续三天守着，精神上的消耗也不小。
“你们说，她能成吗？”墨苓忽然问。
“能。”叶清雪答得毫不犹豫，“她要做的事，从没失败过。”
这话说得坚定，但墨苓听出了里面的担忧。
其实她也一样担心。
炼化本命法宝本就凶险，何况是同时炼化两件，还要强行融合。这种操作，寻常元婴修士想都不敢想。
“如果……”墨苓顿了顿，“我是说如果，出了岔子，我们怎么办？”
叶清雪沉默片刻。
“那就替她守住碧波屿。”她声音很轻，却很稳，“等她回来。”
墨苓愣了愣，然后笑了。
“你说得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铃儿从廊道尽头走来。她今天穿了身素白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茶具。
“叶师叔，墨师叔。”她躬身行礼，“弟子沏了壶灵茶，请两位师叔尝尝。”
“放这儿吧。”叶清雪指了指旁边的石几。
铃儿放下托盘，却站着没走。
她的目光落在紧闭的石门上，眼神复杂。
“铃儿。”叶清雪唤她。
“弟子在。”
“你最近功课如何？”
“回师叔，弟子已将《水月心经》重修至第七层。”铃儿垂首道，“只是……心绪有些不宁，修炼时偶有滞碍。”
叶清雪打量她片刻，轻声道：“修行先修心。你心思太重，于修行不利。”
铃儿咬住嘴唇：“弟子只是……担心师尊。”
“担心无用。”墨苓开口，语气直接，“你师尊在闭关，你该做的是守好本分，提升修为。等她出关，看到你进步，才是真的帮她。”
这话说得有点重。
铃儿眼圈微红，但还是躬身：“弟子明白了。”
“去吧。”叶清雪温和些，“好生修炼，别多想。”
“是。”
铃儿退下，背影有些单薄。
看着她走远，墨苓叹了口气：“这孩子，执念太深了。”
“纯阴之体都这样。”叶清雪道，“心思细腻，易生执念。陆芍当年收她为徒，想必也是看中她的天赋，没想到……”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墨苓听懂了。
两人沉默下来，继续守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月上中天时，闭关室内突然传出异响。
不是流水声，也不是星辉流转声，而是一种低沉的嗡鸣，像是远古巨兽的呼吸。
石门开始震动。
紧接着，一股磅礴威压从门缝里涌出。那威压很特别，既有星辉的浩瀚，又有水元的绵长，两者融合后形成一种全新的压迫感——比元婴初期强，但又不完全是元婴中期。
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玄妙状态。
墨苓和叶清雪同时起身，周身灵力运转，抵挡这股威压。
好强。
饶是她们修为不弱，在这股威压下也感到心悸。若是金丹修士在此，恐怕已经跪下了。
嗡鸣声越来越响。
石门上的阵纹逐一亮起，那是闭关室自带的防护阵法，此刻竟被内部的力量激发，自动运转起来。
“要出来了。”叶清雪低声道。
话音刚落，石门轰然洞开。
陆芍缓步走出。
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银蓝色的光晕，那光晕如水流动，又如星闪烁，将她整个人衬得如同从画卷中走出的仙人。眼睛更亮了，瞳孔深处有星辰流转，又有水波潋滟，看一眼就让人心神摇曳。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气息。
明明还是元婴初期，但给人的压迫感，已经不亚于元婴中期巅峰。甚至……还要更强一些。
“成了？”墨苓问出口才觉得多余——这气势，不成才怪。
陆芍点头，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成了。”
她抬手，掌心浮现一枚湛蓝珠子，珠子周围有银白星辉如丝线缠绕，缓缓流转。下一刻，珠子化作流光没入她掌心，再出现时已与星狩弓融为一体。
弓身依旧是银白，但弓臂上多了一圈圈水波状的纹路，纹路中星辉流淌，美得惊心动魄。
“定海珠与星狩弓，现在是一体了。”陆芍轻抚弓身，“以星辉为骨，水元为血，射出的箭矢自带净化之力，对魔物有奇效。”
叶清雪松了口气：“这下护道大阵有希望了。”
陆芍看向她，目光柔和了些：“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墨苓接话，“倒是你，闭关三天，气息强了这么多。现在打起来，怕是元婴中期都不是你对手了吧？”
“试试？”陆芍挑眉。
“别，我可打不过。”墨苓连忙摆手，“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话说得三人都笑了。
气氛轻松下来。
“岛上这几天如何？”陆芍问正事。
墨苓把情况简单说了说，重点提了有些弟子想走的事。
陆芍听完，神色平静：“想走就让他们走吧。每人发一笔灵石，告诉他们，走了就别回来。”
“这……”墨苓迟疑，“会不会太纵容了？”
“非常时期，人心不齐反是祸患。”陆芍淡淡道，“愿意留下的，我护他们周全。想走的，好聚好散。至于以后是死是活，各凭本事。”
叶清雪点头：“这样也好，能看清谁是真心的。”
三人边说边往听涛轩走。
回到熟悉的屋子，陆芍才真正放松下来。
炼化虽然成功，但消耗的心神不小。元婴修士虽不需睡眠，但精神上的疲惫感还是有的。
叶清雪沏了壶茶，墨苓坐在窗边擦拭星河剑。三人就这样安静待着，谁也没说话，却有种难言的默契。
过了许久，陆芍忽然开口：“明天开始布置大阵。”
“需要准备什么？”叶清雪问。
“定海珠已经炼化，阵眼也已激活，现在缺的是布阵材料。”陆芍取出一枚玉简，“这是大阵所需清单，不少材料都很罕见。”
墨苓接过玉简扫了一眼，眉头皱起：“星纹石、月华露、天河砂……这些东西，万星海怕是找不齐。”
“所以得靠大家。”陆芍道，“潮生阁、星衍宗、炎羽族、水月剑宗，各家凑一凑，应该能凑齐大半。剩下的……只能去险地找了。”
叶清雪沉吟道：“星宫玉简里不是记载了几处遗藏吗？或许里面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陆芍点头，“等大阵布下，碧波屿安全有了保障，我就去遗藏走一趟。”
“我陪你。”墨苓立刻道。
“我也去。”叶清雪跟上。
陆芍看着她们，心里一暖。
这条路很难，但有这些人陪着，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
“好。”她轻声道，“一起去。”
窗外，夜色渐深。
海风吹过，带着淡淡的咸腥味，也带着隐约的魔气。
陆芍望向无尽海方向，眼神渐冷。
古魔也好，叛徒也罢，谁想毁了她守护的这一切，就得先过她这关。
她有星狩弓，有定海珠，有护道大阵，还有这些值得信任的人。
这场仗，她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