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人确实在京州市局,而且就在刑侦支队!”得到钱程的初步确认后,祁同伟没有选择打电话汇报,而是第一时间亲自赶到了高育良的办公室,当面进行汇报,以示事情的严重性和自己的重视。
他语气凝重地继续说道:“根据我通过内部渠道了解到的情况,大前天晚上,是赵东来亲自签发了拘捕令,然后派人直接上门,将郑西坡连同他的儿子郑乾、以及已经怀孕的儿媳妇张宝宝,一家三口全部带走了!但是,这份拘捕令的签发和整个行动,完全没有在市局的常规系统里进行报备!”
他强调道:“现在的情况是,既查不到相关的报案记录,也查不到任何的出警记录!整个行动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被刻意隐藏了起来!”
“没有报案记录?也没有出警记录?”高育良的眉头紧紧锁死,脸色变得异常严肃,他见祁同伟肯定地摇了摇头,不由得用手重重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这怎么能允许?!这完全是无法无天,公然无视组织纪律,践踏办案流程!他赵东来想干什么?搞独立王国吗?!”
“他们是以什么理由抓的人?为什么连郑西坡的儿子儿媳也一起抓?”高育良追问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我得到的初步消息是说,指控与大风厂‘11.6’事件有关,也就是和蔡成功那个案子扯上关系。”祁同伟一边回答,一边恭敬地拿起茶壶,先为高育良已经见底的茶杯续上热水,然后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动作沉稳,仿佛在通过这个过程整理思绪。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高育良听完,缓缓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省委大院肃穆的景象,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前段时间去看望陈岩石老检察长,他无意中提起一件事。说我们这位新来的沙书记,在上任之前,就有人特意向他极力推荐过京州市公安局长赵东来,对其能力赞赏有加……”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祁同伟:“现在看来,我们这位新来的沙书记,是一点都不想安安静静地过渡啊!刚一来,就想把手伸进公安系统这把刀把子里。”
“赵东来……他竟然是沙书记的人?”祁同伟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闪过一丝明悟和更大的担忧,“难道……沙书记真想在这汉东,再搞出一个‘沙家浜’?”
“怎么?”高育良敏锐地捕捉到祁同伟语气里那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问道,“听你的口气,是不是觉得如果真有个‘沙家浜’,你就能找到新靠山,好顺利‘进部’了?”
“老师!您误会了!”祁同伟立刻挺直身体,语气急切而诚恳地辩解道,“我早就断了那个念想,不再考虑副省长的事情了。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赵东来真的彻底倒向了沙瑞金,凭借沙瑞金的支持和赵东来在市局的根基,恐怕我这个公安厅长的位置,都快要坐不稳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和苦涩,几十年的奋斗拼搏,自认为能力手段都不缺,却终究抵不过上层权力的翻云覆雨,一种“人算不如天算”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同伟啊,”高育良看着他,语气变得深沉,带着一种敲打的意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有没有静下心来想过,你今天止步于公安厅长,始终无法再进一步,其深层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他试图引导祁同伟进行更深层次的反思。
“老师,”祁同伟怅然若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如果您能坐上沙瑞金那个位置……一切肯定就都不一样了。”
他依然将希望寄托在“上面有人”这个最简单的逻辑上。
“你啊……”高育良闻言,脸上不禁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他叹了口气,“到了今天,你还是没有真正搞明白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他多么希望祁同伟能够自己悟透其中的关窍。
即便真的有一天他高育良取代了沙瑞金,坐在那个位置上,祁同伟就一定能顺利“进部”吗?
在沙瑞金空降来了之前,他高育良一次又一次地在省委常委会上力荐祁同伟,可最终的结果呢?
反对的常委依然占了半数以上。
这背后的阻力,仅仅是因为沙瑞金吗?高育良看着自己这位曾经最得意的学生,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好了,先不讨论什么‘沙家浜’了。”高育良挥了挥手,将话题拉回核心,“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赵东来他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违反程序去抓郑西坡,还连他的儿子儿媳一起抓?这说不通。”
“老师,在得到您的指示后,我立刻做了两手安排。”祁同伟汇报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自信,“一方面,我让市局的副局长钱程从内部秘密调查;另一方面,我担心赵东来还会有什么后续动作,已经派人将刚刚被释放的郑乾和张宝宝‘保护’了起来,实际上也是从他们那里获取第一手信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根据目前我了解到的情况,赵东来那边给出的抓人理由是:指控郑西坡利用其工会主席的身份,欺骗大风厂的工人签署了股权抵押协议,并在此过程中,收受了蔡成功高达二百三十万的巨额贿赂!”
“郑西坡收受蔡成功二百三十万的贿赂?”高育良脸上露出极为诧异的神色,他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矛盾点,“等等!这不对!之前的案情通报,包括蔡成功自己的供述,一直都是说蔡成功伪造了工人的签字!怎么现在突然又变成了郑西坡骗取工人签字?这前后的说法完全是矛盾的!”
“这其中的细节和反转,我目前也还不是十分清楚。”祁同伟缓缓摇头,眉头微蹙,显示出他也在努力厘清这团乱麻,“但赵东来那边咬定的说法是,这二百三十万就是蔡成功给郑西坡的‘感谢费’。其中,三十万是直接给的现金,另外二百万,据说是以各种实物形式赠送的,比如金条、名表、奢侈品之类。”
汇报的同时,祁同伟内心也不无自傲。
论业务能力,他祁同伟自认不输给任何人。省厅、市局、武警总队组织的年度枪法大比武,他年年都能稳居前三,这可是实打实的成绩,参赛的都是各单位的顶尖精英,没有一点水分。
论综合身体素质、格斗技巧,在整个汉东警界他也绝对是上乘水平。
若论办案的逻辑推理能力、对大局的掌控力,他深信,三个赵东来绑在一起也比不上他一个!
这不,在接到高育良电话后的短短三四个小时内,他多线并进,通过内部打听、控制关键证人、逻辑推演,已经将赵东来行动的轮廓和可能的意图推测了个七七八八。
“二百万的实物……这个操作方式,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高育良陷入了沉思,他习惯性地用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单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眼神锐利而深邃。
“老师!我想起来了!”祁同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京州城市银行的副行长,欧阳菁!李达康书记的前妻!”
“嗯……”高育良缓缓点了点头,脸色变得无比凝重,“我也刚刚想到这一点。蔡成功被指控向欧阳菁行贿二百万,使用的正是以其母亲张桂花名义开办的四张银行卡,合计金额二百万。欧阳菁一直辩称那是‘代买’,而现在,赵东来突然搞出另一套说辞,指控这二百万的实物是蔡成功用来贿赂郑西坡的……”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了然。
赵东来这番操作的真正目的,恐怕是想“移花接木”,将欧阳菁身上最要命的受贿指控,巧妙地转移到郑西坡这个退休工人代表身上,从而为欧阳菁,乃至她背后的李达康,解套!
“老师,趁达康书记‘请假’之际,要不我们.....
你看,你又急!“高育良挥了挥手:”赵东来不仅是李达康从林城带过来的,还是沙瑞金的人,别忘了,赵东来我老丈人曾担任我省军区副司令,并且,陈岩石陈老说过,有人在燕京推荐了赵东来!“
高育良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在排查沙瑞金那一届d校的同学!
沙瑞金的那一届,规格很高,是副部级参加的学习,一共两个班,不到六十人,其中留在部委有十七人。
这十七人,与汉东有交集的五人。
其中,GA部郝部长就是从汉东大学走出去的,也非常关心汉东的发展,看来,赵东来在燕京的后台就是郝部长。
一共有两位正部级 大佬、一位副部级、一位副军级、大佬护着的人,是能轻易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