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香格里拉酒店的会议中心外，武警笔直地站在安检通道两侧。周远整理了下西装领口，手指触到内袋里的U盘——那里存储着足以掀翻整个矿业界的证据。
周工，这边！赵志强从人群中挤过来，额头上挂着汗珠，听证会提前半小时开始，王建国想把St集团的指控先定调。
周远扫了眼手表：李总工到了吗？
在里边跟专家组周旋呢。赵志强压低声音，杨总醒了，但还不能说话，医生禁止一切访客。王建国现在代行董事长职权...
会议中心大门突然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丽莎·陈。St集团的技术总监今天穿着利落的藏青色套装，胸前别着那枚钻石领针。她看到周远，微微点头，然后擦肩而过，留下一丝冷冽的香水味。
她怎么在这儿？赵志强瞪大眼睛，听证会不是封闭进行吗？
周远望着丽莎远去的背影：她来见王建国的。
会场内，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已经坐满了人。王建国坐在主位，正与几位专家谈笑风生。看到周远进来，他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常态：啊，我们的明星工程师终于来了。正好，St集团的律师刚陈述完他们的专利主张。
周远注意到桌上放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封面印着St集团的logo和专利侵权证据的英文字样。王建国身边坐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律师，正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他。
周远。李卫国从专家组席位站起身，专家组需要你解释天工系统的自主研发过程，特别是压力反馈算法部分。
周远刚要走上前，王建国突然敲了敲桌子：在此之前，我认为应该先讨论周远擅自更改系统参数导致巨龙铜矿塌方扩大的责任问题。
会场一阵骚动。周远冷笑一声，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关于巨龙铜矿的事故，我有完整记录。他连接投影仪，屏幕上显示出姬彪飞团队安装地热棒的视频，这是事故发生前两小时的画面，龙腾矿业在明知存在空腔的情况下强行施工。
王建国脸色一变：这不能说明——
更关键的是，周远切换画面，显示出两组地热数据曲线，St集团提供给龙腾的技术参数，与他们内部使用的完全不同。他放大一组数字，看这个临界温度值，给龙腾的是85摄氏度，而他们自己的标准是65度。
金发律师猛地站起来：这是商业机密！你从哪得到这些数据？
从你们的系统中。周远平静地说，丽莎·陈的电脑。
会场鸦雀无声。王建国的脸由红转白，玉戒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哒哒声。
周远继续道：这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蓄意制造事故，破坏中国矿山安全技术的声誉。他取出阿鲁错湖底的样本瓶，2009年，St集团用同样手段调换了张建国工程师的样本，导致支护系统设计失误，七人死亡的塌方事故。
荒谬！王建国拍案而起，你有什么证据证明St集团与当年的样本有关？
周远按下遥控器，屏幕显示出一张发黄的照片：1987年，St集团代表参与阿鲁错勘探时拍摄的。注意这个人——他圈出照片角落里的亚裔男子，St集团现任cEo李察的父亲，当时他伪装成翻译，实际在收集中国矿区的地热数据。
会场爆发出一阵惊呼。专家组的一位老教授戴上眼镜，仔细查看照片：这...这确实是李老先生。当年他说是地质爱好者...
周远又展示出金属牌后的文件：这是他们在勘探队内部发展的线人名单。他特意停顿了一下，令人惊讶的是，三十年后，他们依然在使用同样的手法。
说完，他直视王建国：比如通过某些受贿的高管，获取竞争对手的技术机密。
王建国像被烫到一样跳起来：你血口喷人！我要告你诽谤！
安静！专家组首席——一位白发苍苍的院士敲响法槌，周工程师，这么严重的指控，你有证据吗？
周远深吸一口气。这一刻他等了七年。他点开最后一份文件：这是王建国与St集团的资金往来记录。过去五年，他通过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收受了至少两百万美元。屏幕显示出清晰的转账记录，最讽刺的是，汇款备注栏都标着三个钻石符号——St集团的秘密代号。
王建国面如死灰，突然冲向门口，却被两名保安拦住。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丽莎·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银色U盘。
我想补充一些证据。她的中文流利而清晰，这是St集团内部关于中国项目的通信记录，明确提到收买王建国获取天工系统核心数据的计划。她将U盘递给老院士，作为St员工，我无法认同这种商业手段。
王建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指着丽莎：看！她自己都承认是St集团的人！这明显是他们设的局！
丽莎冷静地摘下钻石领针放在桌上：我今早已经辞职。有些东西比商业利益更重要——比如工程师的职业道德。
听证会变成了审判会。在铁证面前，王建国彻底崩溃，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专家组紧急休议，而周远被各路媒体团团围住。
周工程师，您认为这背后是否有更大的工业间谍网络？
天工系统会因此获得政府特别支持吗？
您对丽莎·陈的突然反水有什么看法？
周远一个都没回答。他的视线穿过人群，与站在角落的丽莎四目相对。她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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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周远独自坐在酒店咖啡厅，复盘今天的每一个细节。窗外，布达拉宫的金顶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服务员送来一杯酥油茶，说是穿藏青色套装的女士点的。
茶杯下压着一张纸条：【19:00，八廓街玛吉阿米，关于你导师的事。】
周远摩挲着纸条，思绪回到七年前张工临终的病床前。那位总是笑眯眯的导师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他的手：数据...样本被换了...小心三个钻石...当时他以为那是谵妄，现在想来，张工至死都在试图警告他。
可以坐这里吗？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郑毅站在桌前，脸上带着高原阳光留下的深纹。
周远示意他坐下：听证会结果出来了？
王建国被带走调查。专家组一致认定St集团专利无效。郑毅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日记本，我父亲记的。最后几页，你看。
周远翻开泛黄的纸页。在张工遇难前一周的记录里，郑父详细描述了St代表试图用重金收买勘探队成员的过程。最令人震惊的是最后一页：
李察今日威胁，若不交出阿鲁错真实样本，将公布我与前妻在瑞士的照片。可笑！我从未去过瑞士！张工说这是他们惯用伎俩，已备好证据送京。明日启程，愿佛祖保佑。
你父亲早就知道有危险...
郑毅望向窗外的布达拉宫：他知道。但他说，矿工的生命比真相更珍贵。
周远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李卫国的短信：【杨总醒了，要见你。现在。】
西藏军区总医院的特护病房外站着两名警卫。李卫国在门口等候，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好消息，董事会连夜决议，撤销王建国一切职务，任命你为技术副总经理。
周远愣住了：
杨总坚持的。他说...李卫国压低声音，天工系统关系国家矿业安全，必须交给最可信的人。
病房里，杨志明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他示意周远坐下，然后从枕头下取出一个信封：看看这个。
信封里是一张照片，拍摄于国际矿业峰会的晚宴上。王建国正与一个亚裔男子碰杯，那人左手小指上戴着玉戒，桌上放着三个钻石形状的杯垫。
这是...
去年在墨尔本。杨志明声音虚弱但清晰，我早怀疑王建国有问题，但没想到牵扯这么深。他艰难地坐直身体，周远，现在有两件事必须立刻做：第一，全面审查所有与St有接触的项目；第二，准备应对他们在国际上的反扑。
周远点点头：我已经整理了完整的证据链，包括他们三十年来在中国矿区的数据窃取行为。
不够。杨志明咳嗽几声，St集团在非洲、南美都有布局，他们下一步肯定会针对中国的海外矿业项目。他递给周远一份文件，刚果金的铜钴矿，智利的锂矿，都需要天工系统的保护。
离开医院时，拉萨已经华灯初上。周远看了看手表，距离丽莎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他拦了辆出租车，却在中途改变主意，让司机开往西藏矿业档案馆。
档案馆的值班员是个藏族姑娘，正打着瞌睡。周远出示了新颁发的集团副总工牌，她立刻清醒过来：您需要什么资料？
1987年到2009年，所有参与过St集团合作项目的勘探队名单。
姑娘带他来到一个布满灰尘的书架前：纸质档案都在这里。电子版可能不全。
周远开始逐一翻阅发黄的登记册。在1987年8月的记录中，他找到了阿鲁错勘探队的完整名单——除了正式队员外，后勤组里果然列着翻译：李铭（St集团代表）。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2009年的档案中，他发现了巨龙铜矿前期勘探的验收记录，签字专家之一赫然是王建国！而备注栏里用红笔写着：样本送St瑞士研发中心复核。
周远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是孤立的商业间谍行为，而是一个横跨三十年的系统性窃密网络。他拍下关键页面，正准备离开，手机突然响起。是赵志强。
周工！你在哪？赵志强的声音带着哭腔，林妍被绑架了！姬彪飞刚来电话，要你用阿鲁错的样本交换！
周远的心跳骤然加速：什么时候的事？
一小时前。他们给了个地址，说只等你到午夜。赵志强抽泣着，还说要让七年前的塌方重演...
周远冲出档案馆，寒风如刀割在脸上。七年前，张工因为掌握了St集团窃密的证据而遇害；七年后，历史正在重演。他拦了辆出租车，同时拨通了郑毅的电话。
我需要武器。他简短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八廓街北巷，第三家铜器店。提我名字。
挂断电话，周远看了看时间——21:17。距离午夜还有不到三小时，而他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个盘踞行业三十年的黑暗势力。
出租车驶过布达拉宫广场，金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周远摸了摸内袋里的样本瓶和U盘，突然明白张工当年的选择——有些战斗，注定只能孤身前往。
师傅，不去八廓街了。他改变目的地，去拉萨河废弃水泥厂。
那是姬彪飞给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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