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竹林依旧静默,仿佛先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只是一场幻梦。
白柒的心却静不下来。
她焦灼地在寒玉床边踱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那只诡异的乌鸦,那包恰到好处的驱兽粉,还有那张写着“你的老相好”的纸条……夜宸的影子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渗入这被严密看守的凝月阁。
他到底想干什么?
示好?挑衅?
还是更复杂的阴谋?
“1414,”她忍不住呼唤系统,“云芷那边怎么样了?成功脱险了吗?”
【正在接收后续信息……】1414的电子音停顿了片刻,【支线任务:救助云芷。已完成。云芷仅受轻伤,已被随后赶到的执事堂弟子护送回居所。任务奖励:300积分已发放。当前总积分:-8600。】
白柒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体一软,瘫坐在冰冷的玉床上。
还好,女主没事,积分也总算往回挪了一点点……虽然依旧是令人绝望的负数。
但轻松只持续了一瞬,更大的忧虑随之袭来。
“凌墨……他刚才是不是看到了?”她回想起那抹几乎透明的神识波动,心底发寒,“他看到乌鸦,看到药粉了?”
【根据高阶神识波动特征分析,有97.5%的概率为凌墨的神识探查。】1414冷静地给出数据,【其感知范围覆盖凝月阁全域及窗台区域。】
白柒哀嚎一声,把脸埋进冰冷的被褥里:“完了完了完了!他肯定看到魔界的东西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下禁足是不是要变成地牢套餐了?”
【根据凌墨当前情绪波动数据分析(微弱),其愤怒值并未显着提升,疑惑值与探究值有所上升。】1414尝试进行安慰(如果那冰冷的电子音能算安慰的话),【建议宿主维持现状,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等他来把我当魔界奸细审问吗?”白柒欲哭无泪,“都是夜宸那个杀千刀的!净给我找麻烦!”
她正沉浸在“即将被严刑拷打”的悲惨想象中,阁外却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不是送饭弟子往常的脚步声,而是更轻、更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寒意的步伐。
白柒瞬间弹坐起来,心脏狂跳。
来了!他来了!
果然,下一刻,笼罩凝月阁的无形结界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道颀长清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室内。
凌墨一袭白衣,面容依旧俊美得不似真人,冰蓝色的眼眸扫过房间,最后落在白柒身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白柒头皮发麻,连忙下床,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仙尊。”声音有点发虚。
凌墨的目光在她微微发颤的指尖上停留了一瞬,并未立刻兴师问罪,反而走向了那架瑶琴。
修长如玉的手指拂过琴弦,却并未发出声音。
“方才弹的,是什么曲子?”他开口,声音如同碎玉敲冰,听不出喜怒。
白柒一愣,没想到他先问这个。
她脑子里飞快转着,硬着头皮回答:“是……是弟子故乡的一首小调,名为《月光》。弹得不好,污了仙尊的耳朵。”
白柒故意低下头,做出羞愧不安的样子,心里却拼命祈祷:快觉得难听!快觉得我东施效颦!快去想你的白月光!然后嫌弃我!
凌墨沉默了片刻。
就在白柒以为蒙混过关时,他却忽然道:“调子很特别。不似此界之音。”
白柒的心猛地一跳。
他听出来了?
汐瑶仙子肯定不会弹贝多芬!
“是……是弟子胡乱学的。”她赶紧补充,生怕他深究。
凌墨没有再追问曲子的事,转而道:“方才听闻你疾呼,云芷遇险?”
重点来了!
白柒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她强迫自己镇定,按照之前想好的说辞,半真半假地回答:“是……弟子方才心绪不宁,偶然望向窗外,似是……似是看到北崖方向有碧鳞蛇的幽光闪动,想起云芷师妹今日似乎有采集任务在那附近,心中担忧,情急之下才失态呼喊,请仙尊恕罪!”
她把“偶然看到”和“心中担忧”咬得稍重,试图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远在北崖的事情,并将重点引向对同门的关心。
“碧鳞蛇畏阳喜阴,白日极少主动现身围攻。”凌墨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切中了疑点,“你如何断定是碧鳞蛇,且云芷一定遇险?”
白柒的冷汗流得更凶了。
大佬你的关注点要不要这么犀利!
“弟子……弟子只是猜测……”她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之前……偶尔听其他弟子提起过,北崖有碧鳞蛇巢穴,近期似乎不甚安稳……所以看到蛇影,便担心是师妹遇到了麻烦……”她越说越没底气,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凌墨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脸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看清她心底最深的慌乱。
白柒几乎要撑不住跪了。
就在她快要绝望时,凌墨却移开了视线,淡淡道:“她已无碍。”
白柒猛地抬头,眼中是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放松:“真的?太好了!”这一刻的庆幸倒有七八分是真的。
凌墨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有极细微的波澜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没有追问那包效果奇佳的驱兽粉从何而来,也没有提及那只诡异的乌鸦,仿佛刚才那一切真的只是白柒的“偶然看到”和“情急之下”。
但他越是不问,白柒心里越是没底。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最是折磨人。
“安心静修。”凌墨留下这四个字,身形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原地,结界再次恢复原状。
白柒僵在原地,直到确认他真的走了,才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1414!他什么意思?他到底看到没看到?他信了还是没信?”她语无伦次地问系统。
【目标人物凌墨情绪复杂,数据分析困难。】1414回答,【其行为逻辑不符合常规质疑-追问模式。存在两种可能:一,他未发现异常;二,他发现异常但选择暂不追究。】
“第二种更可怕好吗?!”白柒抱头,“他到底想干嘛?”
【无法推测。建议宿主提高警惕,谨言慎行。】
“废话!”白柒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心里乱成一团麻。
凌墨的态度像一团迷雾,而夜宸的举动更是将水搅得浑不见底。
她这个夹在中间的替身,不仅要忙着给正主和官配牵红线,还要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这任务简直不是人干的!
而此刻,主峰密室之内。
凌墨闭目盘坐,身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模糊地重现着凝月阁窗台那一幕——乌鸦落下,丢下纸包……虽然无法完全清晰映出魔气,但那乌鸦的形态和行事风格,与魔界那位少主的做派高度吻合。
他指尖微动,水镜旁又浮现出另一幅画面:是白柒方才说话时的细微表情放大,眼神闪烁,手指紧张地蜷缩……每一个细节都在表明她在说谎。
冰蓝色的眼眸缓缓睁开,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与魔界之人有牵扯。
那首奇怪的曲子……绝非汐瑶会弹奏的。
指尖的生疏和偶尔流露出的、截然不同的韵律感,也与他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
这个“替身”,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像了。
不像汐瑶,却……越来越像她自己。
一种莫名的、脱离掌控的感觉悄然滋生。
这感觉让他不悦,却又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欲。
他想起方才那磕磕绊绊、错音百出却异常执拗的琴音,还有她大喊“云芷师妹有危险”时,那双眼睛里不容错辨的急切(哪怕原因是假的)。
沉默良久,他指尖光华一闪,水镜散去。
“影。”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密室低声唤道。
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墨汁般从角落阴影中渗出,无声跪地。
“盯着凝月阁。任何异动,随时禀报。”凌墨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特别是……与魔界有关的痕迹。”
“是。”黑影低声应道,旋即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凌墨重新闭上眼,试图凝神静气,回归寂灭道的修炼。
但这一次,那冰冷枯寂的心湖深处,却仿佛被投入了几颗细微的石子,漾开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