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立刻会意,拿起那支防晒喷雾,以一种专业美容师的手法,在她裸露的手臂和颈后,均匀地喷上了一层薄薄的、带着淡淡植物清香的雾气。
冰凉的触感一闪而逝,皮肤上瞬间覆盖了一层看不见的保护。
做完这一切,女佣退后一步,将托盘交给身后的另一名女佣,自己则拿起那顶草帽和墨镜,安静地跟在了秦清月身后半步远的位置,随时准备为她服务。
秦清月终于迈开了脚步,朝着通往庭院的玻璃门走去。
汤圆兴奋地吐着舌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脚边,蓬松的尾巴扫过她的脚踝,带起一阵轻微的痒意。
她走得很慢,姿态悠闲。
而她身后,一个无声的队列正在迅速集结。
领头的是女保镖茉莉,她走在最前面,与秦清月保持着最近的距离。
一边举着遮阳伞,一边目光如雷达般扫视着前方的一切,评估着任何潜在的风险。
秦清月身后半步,是那位手持草帽和墨镜的女佣。
再后面,是捧着藤编托盘的另一位女佣。
两名穿着便服,身形健硕的男性保镖,从别墅的不同角落里走出,不远不近地缀在了队伍的最后方,与茉莉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保护阵型。
他们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各司其职,动作间有一种长期配合形成的默契。
这支小小的队伍,浩浩荡荡,却又安静得诡异。
当玻璃门被自动感应滑开,庭院里混合着青草与泥土的清新空气涌入时,这群人便跟随着秦清月的脚步,从那个由顶奢品牌构筑的华丽牢笼中,走向了开阔的自然。
他们穿过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走上那条由青石板铺成、蜿蜒通向海边的小径。
一群人,各司其职地跟在秦清月身后,走向海边。
青石板路的尽头,是与沙滩相接的一道无形的界线。
最后一块石板的坚硬触感从鞋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截然不同的柔软与深陷。
海浪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立体,裹挟着微咸的潮气,冲刷着耳膜。
那是一种宏大而规律的呼吸,仿佛整个星球的心跳。
在它面前,身后那支队伍刻意维持的静默,显得渺小而滑稽。
这片沙滩,干净得不像话。
沙粒是近乎奶白的淡金色,细腻得没有一丝杂质。
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一层干燥而温暖的光晕。视线所及之处,除了海浪冲刷后留下的湿痕,再无半个脚印。
这里没有喧闹的孩童,没有兜售游泳圈的小贩,没有烧烤摊飘来的油腻烟火气。
甚至没有一片被人随意丢弃的垃圾。
它完美得像一张经过顶级摄影师精修过的风景明信片,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
私人海滩。
这个词组在秦清月的脑海中无声地浮现,带着一种不真切的重量。
秦清月脑中浮现一个词:暴发户。
哦,她就是那个暴发户。那没事了。
她依稀记得很久以前,在那个闷热到让人喘不过气的夏天,她曾和几个同学挤着快要报废的公交车,去过一次城市边缘的公共海滩。
那时的沙子是粗糙的黄褐色,混杂着硌脚的碎石和不知名的垃圾。空气里满是汗味、海水腥味和廉价防晒霜的甜腻味道。
她们好不容易才在人挤人的缝隙里,找到一块能铺下浴巾的空地。
那时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一片完整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海岸线,会成为她生活中的日常配置。
这种认知上的巨大鸿沟,让她产生了一种轻微的眩晕感。
脚上那双手工定制的真皮凉鞋,此刻显得无比多余。
纤细的系带,精致的金属搭扣,每一样都在提醒着她,她与脚下这片最原始、最自然的土地之间,还隔着一层文明的伪装。
她想感受它。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抑制。
秦清月停下脚步,弯下腰。
这个动作让身后那个无声的队列也瞬间停滞。
茉莉举着遮阳伞的手纹丝不动,但她的视线已经越过秦清月的肩膀,警惕地扫向四周。
秦清月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
她的指尖触碰到脚踝处冰凉的金属搭扣,轻轻一拨,解开了束缚。她将鞋子脱下,随手向后递去。
甚至不需要回头确认。
她知道会有一只手,在最恰当的时机,从最合适的角度伸过来,接住那双可能会被沙粒磨损的昂贵鞋履。
果然,一双手凭空出现,稳稳地托住了凉鞋,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开,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彻底自由了。
秦清月赤着双脚,试探性地踩在了沙地上。
沙子是温的,带着被太阳晒透的暖意,干燥而蓬松。
当她把重心完全放上去时,双脚立刻被柔软的沙粒温柔地包裹,脚趾微微蜷缩,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颗细沙从趾缝间流过的触感。
她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那是一种从胸腔深处涌出的、卸下重负的舒畅。
汤圆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愉悦,兴奋地用鼻子拱了拱她的脚踝,然后撒开四条小短腿,在空旷的沙滩上画着不成形的圈。
秦清月沿着潮湿的海岸线,慢慢地走着。
海水一次次漫上沙滩,舔舐着她的脚背,带来一阵转瞬即逝的冰凉,又迅速退去,留下一片被压实的光滑沙面。
就在那片光滑的沙面上,她看到了一点闪光。
她走了过去,蹲下身。
那是一枚小小的、形状完整的扇贝,外壳上有着淡粉色的纹路,被海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在阳光下折射出珍珠般的光泽。
一个早已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游戏,毫无征兆地浮现在她心头。
赶海。寻宝。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那枚小小的扇贝捡了起来,握在手心。冰凉、坚硬的触感,真实得让她心安。
她的目光开始在沙滩上搜寻。
她走得很慢,像个第一次来到海边的孩子,专注地盯着脚下的方寸之地,寻找着大海的馈赠。
这里没有经过成千上万游客的洗劫,保留着最原始的风貌。
很快,她又发现了一枚螺旋状的海螺,一枚边缘有些破碎的白色贝壳,还有一块被海水打磨得圆润光滑的蓝色玻璃。
她的收获不多。
毕竟现在不是涨潮退潮的时段,那些真正珍奇的海货都还藏在深处。她捡到的,都只是一些最普通、最常见的东西。
但秦清月却莫名地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