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月身体的疲惫感如潮水般再次涌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忽远忽近。
夏晚晚的惊呼声，店员们压抑的议论声，还有奢侈品包装纸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背景音。
“清月，你真的没事吗？”夏晚晚已经挑完了自己心仪的包，此刻正蹲在秦清月身边。
她怀里抱着一只雾霾蓝的Lindy，脚边还放着两只崭新的birkin和Kelly，显然是给另外两个闺蜜准备的。
可她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秦清月缓缓睁开眼，视线聚焦在夏晚晚焦急的脸上。
她扯了扯嘴角，想给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比费力。
“饿了。”
她吐出两个字。
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周围的骚动，因为这两个字，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停顿。
那些忙着打包、核对的店员们，动作都慢了下来。
一道道目光，或隐晦，或直接，全都聚焦到了秦清月身上。
那目光里混杂着好奇、敬畏、还有一丝蠢蠢欲动的热切。
一个年轻的男店员，鼓足了勇气，端着一杯温水走上前。
“秦小姐，您喝点水润润喉。”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想递上水，更想借此机会说上几句话，要个联系方式。
这已经不是一单生意了。
这是通往另一个阶层的门票。
然而，他刚走近两步，爱马仕的店长就一个箭步挡在了他面前。
那个始终保持着优雅与从容的中年男人，此刻的眼神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没有呵斥，只是用眼神扫过那个男店员，又扫过其他所有蠢蠢欲动的各品牌员工。
无声的警告，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骚动瞬间平息。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继续手里的工作，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开玩笑，这种级别的客人，也是你们能去打扰的？
破坏了贵客的心情，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紧接着，十几位不同品牌的店长，不约而同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秦清月走了过来。
他们没有争抢，反而极有默契地排成了一个松散的队列。
为首的，依然是爱马仕的店长。
他走到沙发前三步远的位置停下，弯下腰，双手从西装内袋里，极为郑重地捧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
卡片是磨砂质地，上面只用烫金的字体印着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秦小姐，我是爱马仕国金店的负责人，陈安。这是我的私人名片，日后您有任何需求，随时可以联系我，二十四小时为您服务。”
他的腰弯成了标准的九十度。
姿态谦卑到了极致。
秦清月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微微偏了偏头。
夏晚晚立刻心领神会，站起身，双手接过了那张名片。
“谢谢。”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香奈儿的店长、迪奥的店长、百达翡丽的店长……
一位接着一位，他们上前，躬身，递上自己的私人名片。
每一个人的说辞都与陈安大同小异，但那份恭敬与热切，却是发自内心的。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客户服务。
这是一种朝拜。
对金钱，对购买力，最赤裸，也最原始的朝拜。
夏晚晚机械地接着一张又一张名片。
这些名片的分量，让她手心出汗。
这上面的任何一个名字，放在魔都的时尚圈和奢侈品行业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平日里，就算是她那个身家几十亿的爹，想约其中一个吃饭，都得看对方的时间和心情。
可现在，他们却排着队，把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恭恭敬敬地送到了秦清月面前。
而秦清月，甚至连看都未曾看他们一眼。
“秦小姐，您所有的货品我们都会在今晚十二点前，派专人专车送到您指定的地址，保证万无一失。”
“汤臣一品，A栋，顶层。”
秦清月报出一个地址，然后撑着沙发扶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晚晚，扶我一下。”
“哦……好！”
夏晚晚连忙丢下名片，搀住了她的胳膊。
而那十几个店长，在听到“汤臣一品”这四个字时，集体露出了然的神色。
尤其是听到“A栋，顶层”时，他们再次弯下去的腰，弧度更深了。
如果说刚才的几个亿消费，是让他们震惊。
那么这个地址，就是让他们彻底臣服。
那里住的是什么人，他们比谁都清楚。
那是真正的，云端之上。
“走吧，吃饭。”
秦清月对身后的惊涛骇浪毫不在意，由夏晚晚搀扶着，朝店外走去。
她身上那件老旧的卡通睡衣，因为久坐而起了些褶皱，在这一屋子精致华服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格格不入。
可再也没有人敢用异样的眼光看这件睡衣了。
在所有人眼中，这件睡衣，此刻比皇帝的新衣，还要耀眼。
走出爱马仕，国金中心奢华的公共空间里，人流依旧。
但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
许多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向她们这边瞟来。
窃窃私语声，和手机摄像头亮起的微光，在四周此起彼伏。
显然，刚才那场风暴，已经泄露了出去。
秦清月对此视若无睹，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前面不远处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
她太饿了，身体的能量被彻底榨干，急需补充。
两人刚走到餐厅门口，还未等开口。
餐厅的经理就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职业却又无比真诚的笑容。
“秦小姐，晚上好！我们已经为您预留了最好的观景包间，请跟我来。”
他甚至没有问秦清月是否有预约。
夏晚晚彻底愣住了。
这家餐厅她知道，她爸爸的公司年会想包场，提前三个月预约，都被婉拒了。
而现在，它的经理却主动为穿着睡衣的秦清月预留了最好的位置？
经理在前面引路，腰微微躬着，步子迈得又快又稳。
他所过之处，服务员们纷纷停下脚步，躬身行礼。
一些正在排队等位的客人，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可当他们看清被迎进去的是那个传说中的“睡衣女土匪”时，所有的不满都化为了震惊和好奇。
餐厅里，悠扬的小提琴声在流淌。
精致的餐具在灯光下反射出温润的光泽。
可这一切的优雅与格调，都因为秦清月一行人的进入，而被彻底打破。
所有食客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秦清月却恍若未闻，径直被请进了最深处，视野最好的那个包间。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陆家嘴璀璨的夜景。
东方明珠塔和上海中心，仿佛触手可及。
“秦小姐，这是我们餐厅最高等级的‘黑金荣耀卡’，不成敬意，请您务必收下。”
经理双手奉上一张纯黑色的金属卡片。
“以后您来本店消费，无需预约，并且永久享受所有菜品六折的优惠。”
夏晚晚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家里也有一张这家店的VIp卡，是她爸花了上百万的招待费才办下来的银卡，每次也仅仅能享受一个优先预留权而已。
六折优惠？
无需预约？
这根本不是VIp待遇，这是把秦清月当成了餐厅的股东。
秦清月接过卡，随意地放在桌上，然后拿起菜单。
“上你们最快的菜。”
“好的，我立刻让后厨为您准备。”
经理躬身退下，顺手轻轻带上了包间的门。
奢华而安静的包间里，只剩下两人。
夏晚晚看着窗外那片价值连城的夜景，又看了看身边一脸疲惫，却掌握着绝对权力的秦清月。
她忽然觉得，自己过去二十年所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一点点地崩塌。
她家是不缺钱，在普通人眼里，她已经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主。
可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窥见了世界的层次。
那是一种用钱也未必能砸开的，真正的壁垒。
而秦清月，在短短两个小时内，不仅砸开了它，还高高地，站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