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冰碴,如同无数细碎的刀锋,刮过万载不化的冰川。视线所及,皆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纯白与蔚蓝。连绵的雪峰如同巨神的脊梁,拱卫着这片大陆极北的苦寒之地。而在那最高、最险峻的主峰之巅,一片巍峨壮丽的建筑群依山势而建,通体由万载玄冰与某种白色玉石构筑,檐角飞翘,殿宇层叠,在稀薄的日光下流转着清冷的光辉,宛如冰雪神只的居所。
这里,便是冰莲玄宗。
独孤冷怀抱皇甫雪,踏足这片冰雪覆盖的山门平台。刺骨的寒意对他而言毫无影响,反而让他怀中那层“太初封禁”的微光似乎更稳定了一丝。他周身那历经杀戮、尚未完全平息的煞气,与这片清净圣洁的冰雪世界格格不入,如同滴入净水的浓墨,瞬间引起了守卫弟子的警觉。
“何人擅闯冰莲玄宗!”数名身着月白服饰、气息清寒的弟子持剑拦住去路,眼神警惕中带着一丝惊疑。他们能感受到来者身上那股深不可测的宗师威压,以及那股令人心悸的冰冷煞气。
独孤冷目光扫过他们,并未言语,只是稍微释放出一丝怀中皇甫雪那被混沌微光笼罩、以及她那头刺目白发的气息。
“那是……皇甫师姐?!”为首的一名弟子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皇甫雪在宗门内地位特殊,天赋卓绝,其玄冰灵体更是宗门未来的希望,如今竟变成这般模样归来?
“快!快去通传长老!”另一名弟子反应极快,立刻转身向山巅疾驰。
独孤冷并未硬闯,只是静立原地,如同扎根于冰原的孤松,等待着。他的沉默与那身化不开的煞气,让留守的弟子们感到巨大的压力,不敢稍动。
不多时,数道强横的气息从山巅急速掠来。为首者是一名面容清癯、眼神如万载寒冰般冷冽的老妪,她身着素白长袍,袍角绣着精致的冰莲纹路,气息浩瀚,赫然是一位超凡境的大能!她便是冰莲玄宗当代宗主——寒仪仙子。其身后,跟着几位气息同样深沉的长老,有男有女,皆是宗师巅峰或半步超凡的修为。
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独孤冷怀中的皇甫雪身上。
“雪儿!”寒仪仙子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出现裂痕,一步跨出,便已来到近前,伸手想要探查。
独孤冷并未阻拦,但周身气机自然流转,将那探查的灵觉稍稍隔绝,沉声道:“她本源濒毁,我已以太初封禁暂锁其生机,不可妄动。”
寒仪仙子眼神一凛,深深看了独孤冷一眼,那目光锐利如冰锥,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她收回手,强压下心中的震动与痛惜,冷声道:“你便是那个‘血剑’独孤冷?雪儿为何会变成这样?说!”
最后一声,已带上超凡境的威压,如同冰原风暴,席卷而来。周围的弟子们被这股威压逼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
独孤冷身形纹丝不动,那足以让普通宗师心神摇曳的威压,落在他身上,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他眼中混沌光芒微微一闪。他迎着寒仪仙子冰冷的目光,将虚无之渊边缘,皇甫雪为救他而燃烧灵体本源、导致青丝成雪、生机断绝的经过,简洁而清晰地陈述了一遍,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色彩,但那话语中蕴含的沉重,却让在场所有听闻者动容。
“……是我护持不力。”他最后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但那微微收紧的手臂,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几位长老闻言,脸色皆是剧变。灵体本源燃烧九成!这几乎是宣告了道途的终结,甚至是生命的终局!他们看向独孤冷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审视,更有深深的惋惜。
寒仪仙子闭上双眼,胸口微微起伏,良久,才缓缓睁开,眼中的痛楚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太初封禁……你竟能施展如此手段,看来传闻不虚。但你可知,此等封禁,治标不治本,且需持续消耗施术者本源维系?”
“知道。”独孤冷回答得毫不犹豫,“所以我带她回来。此地极寒,或可助益封禁稳定。此外,贵宗传承久远,或有修复本源之法。”
“修复本源?”旁边一位面色红润、脾气看似火爆的长老忍不住冷哼道,“说得轻巧!本源之伤,乃大道之创,岂是寻常手段能治?若非因为你,雪儿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独孤冷沉默,没有辩解。这份因果,他认。
寒仪仙子抬手,止住了那位长老的话头,目光如冰刀般刮过独孤冷:“无论如何,先稳住雪儿伤势要紧。随我来‘冰心殿’。”
她转身,衣袂飘飘,向着山巅那座最为宏伟、通体宛若蓝色水晶铸造的主殿走去。独孤冷抱着皇甫雪,紧随其后,无视了周遭那些或敌视、或好奇、或复杂的目光。
冰心殿内,寒意更盛,地面、穹顶、立柱皆是由万年玄冰之心雕琢而成,散发着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气。大殿中央,有一座天然形成的莲花状冰台,丝丝缕缕的先天寒煞之气从莲心冒出,正是冰莲玄宗最好的疗伤圣地之一。
在寒仪仙子的示意下,独孤冷小心翼翼地将皇甫雪平放在冰莲台上。那层“太初封禁”的微光与冰台散发的先天寒煞接触,果然泛起一圈圈和谐的涟漪,封禁的稳定性似乎提升了一丝。
寒仪仙子与几位长老围拢过来,各自施展秘法,引动冰殿寒气,辅以精纯的玄冰罡气,小心地滋养着皇甫雪近乎枯竭的肉身与经脉,试图为她吊住那最后一缕生机。她们的手法精妙,对寒冰之力的掌控登峰造极,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皇甫雪肉身的衰败,但对于核心的本源之伤,依旧无能为力,只能延缓。
良久,寒仪仙子收功,脸色凝重地看向独孤冷:“封禁暂且无虞,借助此地玄冰之眼,可保她三年内生机不散。但三年之后,若再无解决之法,封禁崩解,回天乏术。”
三年!
独孤冷心中一震,这个时间,比他预想的还要紧迫!
“有何方法?”他直接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寒仪仙子凝视着他,缓缓道:“方法,玄宗典籍中确有零星记载,但每一样都难如登天。其一,需寻得‘九天玄冰玉髓’,此乃至寒本源之物,或可弥补她亏损的玄冰本源,但此物只在上古传说中出现过。”
“其二,需进入本宗禁地‘玄冰祖洞’最深处的‘本源冰泉’,借助初代祖师留下的本源之力进行洗礼。但祖洞深处,非玄冰灵体或得到祖洞认可者不可入,且危机重重,历代皆有超凡长老陨落其中。”
“其三……”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或许,关键在你身上。”
独孤冷眼神一凝。
“太初之力,演化万物,玄冰亦是其分支。若你能彻底悟透太初生灭之奥义,掌控完整的‘创生’之力,或许能逆天改命,为她重铸本源。但这,需要你将那《太初起源经》修至前无古人之境,其难度,恐怕更甚于寻找前两物。”
三条路,依旧艰难,但比玄玑真人所言,似乎多了一丝属于冰莲玄宗的独特可能,尤其是第二条。
“此外,”寒仪仙子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你寻得救治之法前,雪儿需留在冰心殿,由本座亲自看护。而你……”
她周身超凡境的气势缓缓升腾,整个冰心殿的温度骤降,连空间都仿佛要被冻结。
“需给本宗,给雪儿,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