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与琉璃花一路走回洛川城中,沿途所遇百姓无不投来感激与敬畏的目光。
许多人主动躬身行礼,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意。
这一个月来,他们都亲眼目睹这位看似年轻的仙长,为这座城市奔波劳碌。
从驱逐城中残余的邪祟怪物,到修复至关重要的防护大阵,再到以精妙术法托举建筑残骸,帮他们抢救出积攒大半辈子的家当财物……
少年的身影遍布城中每个需要帮助的角落。
被无忧救下的书生一家,以及那位因白骨手臂而被称为“白骨道人”的缝尸教修士张松,更是不遗余力地传颂着少年的义举。
城中幸存者无不深知,他们能在这场浩劫中存活,夺回这片安身立命之所,全靠这位年轻却手段通天的仙长。
仙凡殊途,这份救命之恩、再造之情,他们心怀感激,却无以为报。
若在无忧前世那般现代社会,施恩太过或会引来“升米恩斗米仇”的畸态心理。
但在这力量悬殊、尊卑分明的荒古世界,人们对远超自身的强者,敬之、畏之,却罕有“仇视”之念。
这并非因道德高尚或眼光长远,而是生存本能下最现实的选择——绝对的力量差距,足以碾碎一切不切实际的妄想。
既然不会仇视,又无以为报,那么除了以最热烈的欢迎、最真挚的感激来表达心意外,他们还能做什么?
答案便是自发地传颂与歌颂。
如同那些藉由传记、戏曲、歌谣流传千古的英雄史诗一般。
可以想见,待洛川城彻底重建、商贸重兴、再现大城气象之时,“皇极无忧”之名,必将随往来商旅与修士传扬四方。
以至未来无忧自蓬莱仙境修行有成、外出游历之际,或会讶然发觉——天下谁人不识君?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无忧,站在已初步重建完成的缝尸教道观前,望着焕然一新的殿宇,不由心生感慨。
“修士干起土木工程,效率果然惊人……”他低声自语。
低阶修士气力远超常人自不必说,更有各种土系、木系小术法应用于建筑,搬砖砌墙、雕梁画栋的效率简直无可比拟。
“难怪当初万劫仙门举办开窍大典,那一夜间拔地而起的宏伟广场与无数亭台,根本无人惊讶……”
现在回想,自己当时那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模样,会不会早已被人暗暗笑话?
“可惜没发现谁在笑我……”无忧摸了摸下巴,思绪开始飘远,
“不然定要揍得他乖乖赔钱,而说起赔钱,就想起那个初代天使投资人古月族长……”
想到古月言,他又不禁记起兽潮之战后听闻的古月一族境况。
“也不知究竟如何?古月族长寄否?朔源兄凉否?还有那只赖皮蝉……是不是已成打怪掉落物,正待我这有缘人去拾取?”
“咳咳!”无忧猛地咳嗽几声,将越飘越远的思绪拉回,“想得太远了!”
就眼下这般情形,能否顺利回到未来尚且两说。
况且,真要怀念,也该是想念他的贴心小狐狸洛羽汐,想念老爸老妈,想念他那萝莉师尊端木初梦,以及构成“十二翼大天使”宏图的翅膀们啊!
想什么古月言和大爱仙尊?
晦气!
“呃…前辈?前辈!”
一旁传来的小心翼翼呼喊,将无忧从神游中唤醒。
只见白骨手臂的张松,见他伫立道观门口良久,轻声唤了几句。
“哦?哦!”无忧回过神,看向他,“是张…张……”
年轻道士连忙恭敬接道:“晚辈张松!”
无忧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扫过对方总是收于道袖中的右手,微微皱眉:
“你的手臂……缝尸教功法不是偏向血肉生长与操控么?为何当初手臂血肉被削尽后,至今仍未恢复?”
张松闻言苦笑,坦然拉起右边空荡袖管,露出那条仅剩白骨、颇为骇人的手臂:
“回前辈,寻常血肉损伤,本教功法确易恢复。但当初那名执事所用邪术恶毒无比,不止伤及肉身,更侵蚀灵魂本源。故此伤一直如此,寻常手段难以愈合。”
灵魂层面的创伤?那确实棘手。
见无忧神色沉凝,他又连忙笑着补充,语气豁达:
“不过福祸相依,晚辈倒因祸得福,得了个‘白骨道人’的诨号,于此战中也算露了脸。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泛起奇异神采,“最重要的是,晚辈竟借这条白骨手臂,于生死间悟得一门独特神通,须配合此臂方能施展。故而前辈无需挂怀。”
无忧了然颔首:“原来如此。日后若我寻得治疗灵魂创伤或断肢重生之法,必为你留意。”
张松却洒脱摇头,再次表示此或许是他的机缘,不必强求。
无忧闻言,也不由心生感慨。
世间因果,果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二人交谈间,道观大殿门口探出一个个小脑袋,正叽叽喳喳好奇打量外面。
正是那些被张松收留、无家可归的孩童。
见无忧与张松望来,有的害羞缩回,几个胆大的则兴奋挥手。
无忧注意到,张松看到孩子们纯真笑脸后,脸上那因伤残而偶现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转为一种充满希望与温暖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见此一幕,无忧也不由微笑。
是啊,缝尸教历经此劫,虽损失惨重,高层几近死伤殆尽,却也由此祛除了玄空子一党这最大“顽垢”,迎来张松这般历经苦难、心性坚韧的弟子主导新生。
这些孩子,便是道观与洛川城未来的希望。
随后,无忧又问起洛川城重建事宜。
从张松处得知,道观已基本修复,城内主要建筑与街道修缮也近完成,剩余部分有观内修士与城中人手协同努力,预计不久后洛川城便能重焕生机。
在这个灾祸横行、朝不保夕的年代,人类所展现的坚韧与顽强,总令人动容。
既修复工作已大致完成,无忧也不再停留。
翌日晨曦中,他于城门口与相送的张松、书生等寥寥数人挥手作别,在众多闻讯赶来、眼中满含不舍与感激的百姓注视下,带着琉璃花,从容步出洛川城门。
二人一路无话,再至城东三十里外那片幽静竹林。
只见竹叶沙沙,清风拂过,那间小木屋依旧静静矗立。
而姜明子一袭青衫,负手立于屋前,似已等候多时。
他目光平静如水,看向无忧:“可准备好了?”
无忧和琉璃花用海绵宝宝音,异口同声道:“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