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的影子，在层层迷雾之后，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陈默知道，他们正在接近。虽然线索纷乱，虽然对手狡猾，但每多一个物证，每排除一个错误选项，那个隐藏的身影就不得不收缩他（或她）的活动空间。
下一次，他不会再有机会轻易灭口了。
下一次，猎手与猎物的位置，或许该换一换了。
调查陷入了僵局，但并非停滞。压力像无声的潮水，在刑侦队办公室里弥漫。每个人都埋首于自己负责的那一小块拼图，试图从绝望中抠出一丝希望。
林薇那边对植物纤维的追查最先有了突破。她请教了省农科院的专家，并将纤维样本与数据库进行比对。结果出乎意料——那是一种常用于制作高级茶席、文房桌垫或特定中式装饰品的“芒箕”纤维，这种芒箕并非本地野生，而是产自南方某个特定山区，因其纤维韧长、色泽温润而受到小众爱好者青睐。
“芒箕……茶席？”老李看着报告，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和王斌那种底层打工者，或者我们假设的冷酷杀手形象，可不太搭边。”
“也许这正是关键。”陈默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种偏好，一种生活习惯，是很难完全隐藏的。凶手可能有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侧面。”
张辰负责追查那几笔汇款的Atm监控，在熬了几个通宵，看了无数个小时模糊不清的录像后，他终于有了发现。在其中一段距离王斌出租屋较远的Atm监控中，捕捉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那人穿着带帽卫衣，帽子压低，戴着口罩，身形偏瘦，操作Atm的动作很快，全程回避正面镜头。虽然无法看清面容，但张辰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人离开时，习惯性地用手拉了一下左脚的裤腿，动作很轻微，但在他来存款的另两处Atm监控片段里，也出现了这个一模一样的动作。
“一个习惯性小动作，”张辰指着定格画面，“还有，你们看他露出的鞋子和一截裤脚。”
画面放大，虽然模糊，但能看出他穿的是一双深色休闲皮鞋，裤脚笔挺，材质看起来不错。
“这鞋和裤子，不像普通工薪阶层会穿的，更不像王斌那种人。”张辰补充道，“而且，技术科对影像做了增强处理，基本确认这人身高在178左右，体型偏瘦，与邻市药物盗窃案嫌疑人的画像吻合！”
存款人与盗窃嫌疑人是同一人！而且，从衣着和习惯动作看，此人生活层次不低，至少不像需要亲自去干盗窃勾当的人。
“查！查遍所有能查到的高清监控，交通探头、商铺监控，把他给我挖出来！”老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与此同时，对内部人员的低调排查也在同步进行。范围扩大到近期接触过案件信息的所有人，包括文职、后勤，甚至包括一些有合作关系的鉴定中心外部人员。这项工作由老李亲自掌握，进展缓慢且需要极度谨慎。
陈默则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王斌。这个被当成棋子又随手抛弃的人，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与凶手有实质联系的切入点。凶手选择王斌，绝非偶然。王斌身上一定有什么特质，被凶手看中了。
他调出了王斌所有的档案资料，包括他在劳务公司的记录、之前打工单位的评价。一个共同点是：沉默，孤僻，但交代的任务能完成，不惹事。档案里还提到他早年学过一段时间电工，但没考到证。
电工……陈默想起赵明远家那个完美避开主要监控视角的现场。凶手对监控很了解。
他又翻看王斌在档案室的工作记录。临时辅助人员，主要负责旧档案的整理、归档、搬运。他能接触到很多陈年旧案卷宗，包括一些……手法特殊的案件记录。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陈默脑中形成：凶手是否在利用档案室的资源，物色和“培养”执行者？他引导王斌阅读那些法医和勘查书籍，是否是在进行一种“理论教学”？甚至……王斌可能不是第一个？
他立刻让林薇去调阅近一两年来，所有经王斌之手整理或接触过的、涉及悬而未决或手法特殊的命案档案。
另一边，对“芒箕”和进口皮革保养剂的调查也有了进展。那种皮革保养剂是某个北欧小众品牌，在本市只有少数几家高端汽车美容店或皮具护理店有售。调查人员正在逐一排查购买记录。而芒箕制品，在本市几个主打中式美学、茶道或文人空间的高端会所、私人工作室有使用。
凶手的画像，正在从一团模糊的阴影，逐渐勾勒出一个穿着得体、可能有一定审美情趣、生活层次不低、并且具备专业知识的中年男性形象。他心思缜密，习惯计划，拥有极强的控制欲和反侦察能力。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林薇抱着一摞档案盒，脸色发白地冲进了陈默和老李的办公室。
“陈哥，头儿！你们看这个！”她将一份泛黄的卷宗摊在桌上。
那是一起五年前的旧案，代号“雨夜幽灵”。一名独居女性在家中被杀，现场被布置成意外滑倒撞桌角身亡的模样。当时办案条件有限，加上一些证据疑点无法解释，最终以意外事件结案。
“这个案子……当时负责初步勘查的民警之一，是赵明远的表哥！”林薇指着卷宗上一个名字。
陈默和老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还有，”林薇又抽出另一份档案，“这是一起三年前的入室盗窃未遂案，事主报案称有人试图撬锁，但没成功。当时做笔录的辅警……上个月因为违规被清退了。而那个小区的物业经理，是……是王斌前女友的现任丈夫！”
线索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交织起来！
赵明远、王斌，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竟然通过几起陈年旧案和特定人物，被隐形的线连接到了一起！
“凶手……他在借助这些旧案和人物关系，来挑选和连接他的棋子？”老李感到一阵寒意，“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