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独自一人,走在已然恢复平静的社区小道上。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抬起头,看着那些依旧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
“完美”的表象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而那个真正的“窥暗者”,是否正躲在某一扇窗户后面,冷静地擦拭着沾血的双手,等待着下一次,将某个“完美”的外壳,轻轻敲碎?
风穿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
陈默知道,他的工作,还远未结束。
韩东被正式批捕,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着“窥暗者”、“守秘人”落网的消息,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恐惧阴云似乎瞬间消散。专案组内部也弥漫着一种松懈的气氛,连续的高压侦查后,所有人都需要喘口气。
但陈默没有。
他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紧锁的眉头。面前摊开着韩东的审讯记录、物证清单,以及沈墨妻儿骸骨的高清照片。那个永恒的、绝望的拥抱,像一根冰冷的刺,始终扎在他的思维深处,与韩东那充斥着掌控欲和批判快感的供述格格不入。
韩东享受的是撕破伪装的瞬间,是他人恐惧带来的权力感。而那个拥抱,太过……内敛,太过沉重,更像是一种扭曲的哀悼,一种来自深渊的、无声的倾诉。
老李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案件告破后的些微轻松:“还琢磨呢?韩东这孙子嘴是硬,但证据链差不多了,他承不承认具体杀人,都够他喝一壶的。技术队那边复原了他部分加密档案,里面确实有沈墨和邓斌等人的秘密,还有一些他计划下一步‘警示’的目标名单。逻辑上是通的。”
陈默抬起头,眼神清明:“老李,你不觉得太通了吗?”
“什么意思?”
“所有指向韩东的证据,都太‘完美’了。入侵韩东家留下的登山鞋印和特殊绳索纤维,恰好与赵强可能具备的户外特征吻合;韩东家发现的‘守秘人’档案和失窃物品,直接坐实了他的身份;他甚至‘恰到好处’地在我们要抓捕他时,在书房里向我们展示那个界面……”陈默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沈墨妻儿的照片,“就像有人精心布置好了舞台,把韩东这个演员推到了聚光灯下,而我们,顺着剧本抓住了他。”
老李脸上的轻松渐渐褪去,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你怀疑韩东背后还有人?真正的‘窥暗者’?”
“韩东是‘守秘人’,他收集秘密,乐于见到完美表象破碎。但‘窥暗者’……我总觉得,他不仅仅是窥视和破坏,他更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沈墨家的拥抱,是仪式的一部分。邓斌的死,可能也是。韩东,或许只是这个仪式中,一个负责筛选猎物、制造裂痕的‘祭司’,而不是最终的‘献祭者’。”
老李沉默了,掏出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妈的,让你这么一说,这案子又他娘的回锅了。那你觉得,这背后的人图什么?”
“不知道。”陈默坦诚地摇头,“但沈墨是关键。他是所有事件的起点,也是那个拥抱姿态的制造者。他的精神世界,是这一切的源头。韩东只是利用了他的秘密,但未必理解他内心的真正扭曲。”
他拿起电话,再次拨通了法医虞倩的号码:“虞倩,是我。关于沈墨妻儿骸骨的姿态分析,有进一步结果吗?”
电话那头,虞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同样透着一丝发现疑点后的专注:“陈队,我正想找你。我和林薇一起,用3d建模技术还原了骸骨的原始姿态,并进行了解剖学和行为学分析。那个拥抱……非常不正常。”
“怎么说?”
“如果是死后被人摆放成那个姿势,在水泥灌注和多年的固化过程中,骨骼会因为重力、收缩等因素发生位移,不可能保持如此紧密、如此符合人体力学自然依偎的姿态。除非……”虞倩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凝重,“除非他们被放入墙体时,还没有完全死亡,或者处于一种……肌肉僵直尚未完全解除的状态。他们在水泥灌注的过程中,凭借最后的本能或者残存的意识,相互依偎,最终……凝固成了那个样子。”
陈默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
生前入墙?!在意识尚存的情况下,被水泥活活封死在墙体内部,在绝望和窒息中,相互拥抱,直至死亡降临,凝固成永恒的雕塑?!
这是何等的残忍!何等的酷刑!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韩东那种“精神控制”和“揭露虚伪”的范畴,这是一种深入到骨髓的、以极致痛苦为材料的“艺术”创造!这绝不是韩东能做得出来的!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沈墨妻儿是被以这种方式杀害的!
“还有,”虞倩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在对沈墨家别墅进行二次微量物证勘查时,在主卧墙体内部,靠近骸骨位置的水泥样本中,检测到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植物精油成分,经过比对,确认是‘苦艾草’的精油残留。这种精油气味浓烈,带有致幻性,通常用于……某些特殊的神秘学仪式。”
苦艾草……仪式……
陈默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迷雾的某个角落!
沈墨书籍中关于“仪式”、“献祭”、“回归本源”的笔记……生前入墙、永恒拥抱的残忍手法……墙体内部检测到的仪式性精油……
这一切,指向了一个远比韩东更加黑暗、更加扭曲的存在!一个真正沉迷于某种黑暗仪式,将“完美家庭”作为祭品,并以一种极其残酷和具有象征意义的方式将其“永恒固化”的——真正的“窥暗者”!
韩东,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幌子!他收集的秘密,他制造的恐惧,或许都成了那个真正“窥暗者”筛选祭品、观察祭品痛苦过程的工具!
“老李!”陈默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立刻提审沈墨!现在!马上!”
深夜的审讯室,灯光惨白。沈墨被带了进来,他比之前更加消瘦,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镇静药物让他反应迟钝,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