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王桂芬的案子,如果真有隐情,那么主谋是谁?如果赵伟和林薇是主谋,那么凶手已经复仇完成。但如果……还有地位更高、隐藏更深的人呢?
那个“债”字,所指的终极对象,或许还没有出现。
就在这时,指挥部的电脑,再次发出了收到新邮件的提示音。
时间,刚好又过去了四十八小时。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陈默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邮件。
幕布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终局:虚伪。名字:苏瑾。地点:旧工厂。不再预告。」
苏瑾!
又一个新名字!而且,地点直接给出了——“旧工厂”?是指当年照片背景里的那个机械厂吗?
不再预告!凶手失去了耐心,或者,他认为游戏该结束了!
“查苏瑾!快!”陈默吼道,同时抓起对讲机,“所有单位注意!目标可能出现在城西原第三机械厂旧址!重复,城西原第三机械厂旧址!立刻包围那里!注意,嫌疑人孙国华极度危险,可能持有武器或危险化学品!人质苏瑾可能在他手上!”
警笛再次响彻城市,这一次,不再是奔向某个公寓,而是冲向那个象征着一切恩怨起点的——旧工厂。
决战的气息,扑面而来。
废弃的第三机械厂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坟墓,匍匐在城郊的荒地上。锈迹斑斑的厂房、断裂的传送带、丛生的杂草,在惨淡的月光下勾勒出扭曲的剪影。多辆警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远处,红蓝警灯已熄灭,只有车门开关的轻微响动和压抑的指令声。
“一队占领制高点,二队从左翼包抄,三队跟我从正面突入!狙击手就位!注意,人质安全第一!”陈默通过耳麦下达命令,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他穿上防弹背心,检查了配枪,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那片沉寂的黑暗厂房。
“苏瑾的身份查到了!”张辰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苏瑾,女,四十五岁,是……是十年前负责王桂芬失踪案的主要经办民警之一!后来调去了文职!”
当年的警察!
“虚伪”的罪名,扣在了一个本该追寻真相的警察身上?是因为她当年的调查不力?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所有的线索,仿佛一条毒蛇,在此刻首尾相衔,咬住了自己的尾巴。赵伟(贪婪)、林薇(背叛)、方雪(冷漠)、苏瑾(虚伪)……这些标签,都指向了十年前那桩被掩盖的旧案。而孙国华,王桂芬的儿子,就是串联起所有仇恨的那根引线。
这个“旧工厂”,就是他选择的最终审判舞台。
陈默打了个手势,带领突击小组,如同幽灵般潜入厂区。脚下是碎砾和金属碎片,每一步都需极其小心。厂房内部空间广阔,废弃的机器投下幢幢黑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尘土混合的沉闷气味。
没有灯光,只有战术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交叉扫射。
突然,一阵微弱、失真、带着电流杂音的旋律,从厂房深处飘了过来。
是《铃儿响叮当》。
那个旋转木马的音乐!
光柱立刻集中向声音来源方向移动。在厂房最深处,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景象逐渐清晰。
一个穿着浅色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苏瑾)被绑在一张锈蚀的铁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泪痕和恐惧。她还活着,身体因极度害怕而剧烈颤抖着。
在她的旁边,摆放着那个从林薇案发现场消失的、一半猩红一半原色的音乐旋转木马。它正在缓缓旋转,播放着那首瘆人的童谣。
而在苏瑾的对面,约五六米远的地方,一个身影隐没在机器的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孙国华!”陈默举枪,厉声喝道,“放下武器!释放人质!你已经被包围了!”
音乐声戛然而止。
阴影里的身影动了动,发出一声低沉、沙哑,仿佛破损风箱般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和悲凉。
“陈警官……”声音嘶哑,语速缓慢,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戏剧感,“你们终于来了。比我预想的……稍微快了一点。”
他没有走出来,依旧隐藏在黑暗中。
“你知道我们要来。”陈默一边缓缓向前移动,一边试图稳定对方的情绪,“你的游戏该结束了,孙国华。”
“结束?”阴影里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讥讽,“不,这才是开始。让所有人都看清楚真相的开始!”
“真相?就是你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杀害赵伟、林薇,伤害方雪,绑架苏警官的所谓真相吗?”陈默试图靠近。
“残忍?”阴影里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那你告诉我!十年前,他们对我母亲做的事,就不残忍吗?!”
他猛地从阴影里踏出一步。
战术手灯的光柱瞬间集中在他身上。
所有看清他模样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确实是一张被严重烧伤的脸,疤痕纵横交错,扭曲了原本的五官,几乎看不出当年照片上那个憨厚青年的丝毫痕迹。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炽烈的、近乎疯狂的仇恨火焰。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看起来材质特殊的工装外套(会不会是特氟龙涂层?),手里没有拿枪,而是握着一个类似遥控器的小装置。
“赵伟和林薇,为了吞掉那笔钱,诬陷我母亲!把她骗到公司,活活勒死了她!然后把她的尸体……扔进了酸液池!”孙国华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怨恨而剧烈颤抖,指着旁边一台废弃的、布满污渍的大型金属罐,“就是那里!毁尸灭迹!”
他的目光转向被绑着的苏瑾,充满了鄙夷:“而这个女人!这个当时负责调查的警察!她明明发现了疑点,赵伟和林薇的口供漏洞百出!可她收了他们的好处!故意忽略了线索,把案子定性为卷款潜逃!虚伪!穿着警服的刽子手!”
苏瑾发出呜呜的哭声,拼命摇头。
“还有那个方雪!”孙国华又看向虚空,仿佛在对着不在场的第四个人宣判,“她当时就在对面的窗户里!她看到了我母亲被拖进公司!她看到了!可她怕惹麻烦,选择了闭嘴!冷漠的旁观者,和帮凶有什么区别?!”
他的逻辑自成一套扭曲但极具煽动性的体系。他将自己视为正义的执行者,对所有的“罪人”施以对应的惩罚。
“所以你就自己来审判?”陈默又向前挪了一步,枪口稳稳指着孙国华,“你以为你是谁?上帝吗?”
“我不是上帝!”孙国华低吼,“我只是一个……讨还债务的儿子!他们欠我母亲一条命!欠我一个家!欠我一个正常的人生!”他抚摸着自己脸上的疤痕,“连这个……也是当年在追查真相时,在工厂里‘被意外’造成的!”
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个遥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