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漩涡并未因牧羊人意志的退却而消散,反而像是失去了某种约束,剧烈地扭曲、膨胀,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漩涡之后,那只漠然的巨眼依旧悬浮,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压得周遭空间都在哀鸣。
凌九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额间弑神符文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强行中断“终焉协议”并击退高维存在的反噬远超想象,她的神魂如同被亿万根针反复穿刺,经脉内新生的“逆道之力”也紊乱不堪,在体内横冲直撞。
身旁的墨烬渊情况稍好,但银发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嘴角亦有一缕鲜红淌下。魔神血脉霸道绝伦,硬抗牧羊人意志的主要冲击,却也让他内腑受创,周身缭绕的魔气都稀薄了不少。
然而,两人眼中均无半分惧意,只有近乎疯狂的狠戾与绝对冷静的交织。
“那东西……在看我们。”凌九幽抹去唇边血迹,异瞳死死锁定漩涡后的巨眼。那视线不含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好奇与……审视,如同人类观察玻璃箱中的昆虫,这种目光比纯粹的恶意更令人心悸。
“屏障碎了。”墨烬渊血瞳眯起,感知着虚空中的变化,“虽然只是临时性的裂缝,但两个维度之间的隔绝已被打破。它看得见,或许……也能做更多。”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只巨眼微微转动了一下。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异波动,并非声音,也非能量,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信息流”,顺着那破碎的屏障裂缝,蛮横地冲入两人的识海!
“呃!”
凌九幽和墨烬渊同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
那并非攻击,却比任何攻击更可怕。无数混乱、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和无法理解的嘶鸣低语强行涌入!
扭曲旋转的星云,构成了不可名状的图案…… 冰冷金属结构的巨大造物,在虚无声滑行…… 难以计数的、形态诡异的“生物”在某种黏稠的介质中蠕动、聚合、分离…… 一道漠然的指令在回荡:“清理……样本溢出……”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带着强烈的污染性,疯狂冲击着他们的神智,试图扭曲他们的认知,同化他们的思维!
“滚出去!”凌九幽厉喝一声,额间黯淡的弑神符文强行亮起一丝微光,那灰芒虽弱,却带着凌驾万法的“否定”特性,艰难地抵御着信息洪流的侵蚀。
墨烬渊血瞳之中魔纹大盛,身后隐隐浮现一尊顶天立地的恐怖魔影,以最纯粹的魔神意志对抗着这维度低语的污染。“窥视本尊?凭你也配!”
他猛地抬手,魔枪·弑神再度凝聚,尽管光芒不如全盛时期炽烈,却依旧带着洞穿一切的决绝,狠狠投向那混沌漩涡后的巨眼!
魔枪撕裂虚空,所过之处,那些混乱的信息流都被强行绞碎。
然而,就在魔枪即将击中巨眼的刹那,那眼球前方,空间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魔枪刺入涟漪,速度骤然减缓,枪身上的魔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消解,仿佛被那方世界的规则所不容。
最终,魔枪在距离眼球仅寸许之地,彻底湮灭,化为虚无。
巨眼依旧漠然,毫无情绪波动,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但紧接着,那眼球中心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
咔嚓……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混沌漩涡的边缘,那破碎的屏障裂缝处,空间像是脆弱的玻璃一样,开始出现更多细微的裂痕!并且,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钻过来!
先是一根惨白的、如同某种节肢动物般的尖锐肢足,试探性地伸了过来,轻轻划动着这边的空间,带起一道道细微的空间裂缝。那肢足上覆盖着难以理解的纹路,散发着与那巨眼同源的、冰冷死寂的气息。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它们扒住裂缝的边缘,似乎想要将这道口子撕得更大!
“它们想过来!”凌九幽心头一凛。仅仅是一缕意志和信息流就如此可怕,若是让这种未知维度的实体生物跨界而来,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立刻封印裂缝!
但这个念头刚起,一股极致的虚弱感便席卷而来。她和墨烬渊皆是重伤之躯,力量十不存一,如何对抗这能湮灭魔枪的维度之力?
就在此时,凌九幽体内那紊乱的“逆道之力”似乎被那试图跨界而来的生物所刺激,突然变得异常活跃,甚至带着一种……饥渴?
那枚沉寂下去的弑神符文也再次发烫,传递出一股模糊的意念——【吞噬……补全……】
凌九幽异瞳猛地一亮。
是了!逆道之力,弑神符文,它们本就能吞噬规则乃至更高层面的力量化为己用!这裂缝后渗透过来的,虽是危机,但同样也是……大补之物!
“烬渊!”她看向身旁的男人,眼中疯狂与理智并存,“帮我争取一瞬!它们想过来,也得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墨烬渊瞬间明了她的意图,血瞳中掠过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好。”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伤势,周身魔气再次沸腾,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魔影,咆哮着冲向那裂缝处探出的惨白肢足,不惜以本源魔气为代价,硬撼而去,为凌九幽争取那宝贵的一瞬间!
凌九幽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体内,不顾经脉撕裂的剧痛,疯狂催动那缕桀骜不驯的逆道之力,引导着它们,循着弑神符文的指引,涌向额间!
“以我之名,逆道——吞天!”
她骤然睁眼,额间符文灰芒大放,不再是防御,而是化作一个微型的、旋转的灰色漩涡,产生一股恐怖的吸力,目标直指那裂缝之后渗透过来的、属于异维度的冰冷能量与规则碎片!
嘶——!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刺耳的声响爆发。那试图跨界而来的生物肢足猛地一颤,其上萦绕的冰冷能量竟被强行剥离,化作一缕缕灰色的气流,被凌九幽额间的漩涡贪婪吞噬!
裂缝后的巨眼,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漠然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一丝……讶异?
更多的肢足疯狂扒住裂缝,想要加速挤过来,同时也有一股更强大的、充满排斥和恶意的意志顺着裂缝冲击而来,要将凌九幽这胆大包天的“窃贼”碾碎!
墨烬渊的魔影在同时对抗物理层面的肢足和灵魂层面的冲击,瞬间变得摇摇欲坠,魔气飞速消耗。
凌九幽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吞噬异种能量带来的并非只有力量的补充,更有剧烈的冲突和污染,她的身体仿佛要炸开,神魂仿佛要在两种规则的撕扯下分裂。
但她死死咬着牙,异瞳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不仅不退,反而加大了吞噬的力度!
“看谁……先撑不住!”
就在这危险的拉锯战达到顶点的时刻——
那巨眼之后,无尽的混沌深处,另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晦暗、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意志,似乎被这里的能量冲突和规则异常所惊动,缓缓地……投来了一瞥。
仅仅是一瞥,凌九幽和墨烬渊便如坠冰窟,那是一种远超牧羊人、甚至远超眼前巨眼的、无法理解的终极恐怖!
咔嚓!
在两人被这新出现的恐怖意志震慑的瞬间,一道细微的、不同于屏障裂缝的碎裂声,清晰地在凌九幽的灵魂深处响起。
——来自她一直贴身收藏的、那枚得自上古遗迹的、材质不明的黑色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