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江亦辰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书房,就看到苏晓棠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试卷,眉头拧成了疙瘩。
“怎么了?”他走过去,目光落在试卷上——那是念念的语文单元测试卷,作文题目《我的爸爸》下面,只得了可怜的20分(满分30分),红色的批注写着:“内容空洞,缺乏具体事例,未能体现真情实感。”
苏晓棠叹了口气:“你自己看念念写的作文。”
江亦辰拿起试卷,逐字逐句地读起来。作文里写着“我的爸爸很厉害,他是个科学家,经常在实验室工作。爸爸很爱我,会陪我学习,我很喜欢爸爸”,寥寥数语,没有任何细节,字迹也有些潦草,看得出来是仓促完成的。
“这孩子,怎么写成这样?”江亦辰有些意外。平时念念的作文虽然不算顶尖,但总能写出几个具体片段,这次却如此敷衍。
“我问过她了,”苏晓棠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她说不知道写爸爸什么事,觉得爸爸除了陪她整理错题本、参加运动会,好像就没别的了。而且昨天你答应陪她去图书馆查作文资料,结果临时被实验室的事叫走,她大概是有点不高兴,就随便写了写。”
江亦辰的心猛地一沉。他以为自己已经尽力平衡工作和家庭,陪她整理错题本、参加运动会、去北京领奖,这些都该是她记忆里的闪光点。可在女儿眼里,这些竟然如此单薄,单薄到不足以支撑一篇300字的作文。
他想起最近确实很忙,项目进入了收尾阶段,经常早出晚归。有好几次,念念睡前跑到书房门口,想跟他说说话,都被他一句“爸爸在忙,明天再说”打发了。甚至上周答应带她去公园放风筝,也因为临时的实验数据异常,改成了苏晓棠独自陪伴。
“是我忽略她了。”江亦辰的声音带着愧疚,“我以为只要抓住重要的时刻陪她就好,却忘了成长是由无数个琐碎的瞬间组成的。”
这时,书房的门轻轻被推开,念念抱着粉色错题本,低着头走了出来,小脸上满是委屈:“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写不好作文的,我真的想不出该写什么……”
江亦辰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念念,该说对不起的是爸爸。是爸爸太忙了,没有花足够的时间陪你,让你觉得爸爸的爱只有那么一点点。”他指着错题本,“我们的错题本记录了学习的错误、沟通的矛盾、比赛的挑战,今天,我们能不能在这里加一页‘时光错题’,记录爸爸的失误,然后一起改正?”
念念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好奇,点了点头。
江亦辰拿起笔,在错题本的空白页上写下:“时光错题1:陪伴的缺失。错误表现:答应陪念念去图书馆、放风筝,却因工作临时爽约;忽略日常琐碎的陪伴,让念念觉得爸爸的爱很单薄。错误原因:过于专注工作,认为‘重要时刻的陪伴’就是全部,忘记了成长需要日常的积累。改正方法:合理安排工作时间,多参与念念的日常,用具体的小事填满陪伴的缝隙。”
写完后,他把笔递给念念:“念念,你可以把对爸爸的期待都写在这里,比如你希望爸爸陪你做什么,什么时候陪你,爸爸一定尽力做到,绝不轻易爽约。”
念念握着笔,认真地想了想,在本子上写道:“1. 每天睡前给我讲一个小故事;2. 周末陪我去图书馆查资料,完成作文;3. 下次放风筝不能再取消了;4. 想让爸爸陪我一起做手工,就像亲子运动会那样。”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风筝,翅膀上涂满了五颜六色的颜色。
江亦辰看着女儿的字迹,心里暖暖的,又有些酸涩。这些都是多么简单的要求,他却没能一一满足。“好,爸爸都答应你!”他郑重地说,“从今天开始,我们的‘时光错题本’就生效了,爸爸会把你的期待记在心里,每天都兑现一点点。”
当晚,江亦辰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坐在念念的床边,给她讲了《小王子》的故事。他用温柔的声音,模仿着小王子和狐狸的对话,念念听得入了迷,小脑袋靠在他的胳膊上,眼睛亮晶晶的。故事讲完后,她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爸爸,你讲的故事真好听,比妈妈讲的还有意思!”
江亦辰的心瞬间被填满了。原来,陪伴不需要多么隆重的仪式,一个睡前故事,就能让孩子如此满足。
接下来的几天,江亦辰开始有意识地调整工作节奏。他把大部分工作安排在白天高效完成,尽量准时回家,参与到念念的日常中。每天晚上,他会抽出20分钟,陪念念一起阅读;周末早上,他会和念念一起做早餐,看着她笨拙地打鸡蛋、搅拌面粉,脸上沾满面粉也笑得开心;下午,他兑现承诺,带着念念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里安静极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架上,灰尘在光束里跳舞。江亦辰陪着念念在儿童文学区查找资料,帮她挑选了《父与子》《我的爸爸是超人》等绘本。念念坐在小椅子上,认真地翻阅着,时不时抬起头,问江亦辰:“爸爸,你小时候有没有和爷爷一起做过有趣的事呀?”
江亦辰想了想,笑着说:“有啊!爸爸小时候,爷爷经常带我去河边钓鱼。有一次,我们钓了一条特别小的鱼,你爷爷说,这条鱼还没长大,我们把它放回去,等它长大了再来看它。后来,我们每个周末都去河边,看着那条小鱼慢慢长大,最后变成了一条大鱼。”
“哇!好有意思呀!”念念眼睛亮了起来,“爸爸,我们也可以去钓鱼吗?我想看看小鱼长大的样子!”
“当然可以!”江亦辰点点头,“等这个周末天气好,我们就去郊区的河边钓鱼,把钓鱼的过程记下来,写进你的作文里,好不好?”
念念用力点点头,立刻拿出笔记本,把“和爸爸钓鱼”记了下来,旁边画了一条小小的鱼。
从图书馆回家后,念念开始重新构思作文。她趴在书桌上,时不时抬头问江亦辰:“爸爸,你陪我整理错题本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我很笨呀?”
江亦辰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然没有!爸爸觉得念念很认真,遇到难题不放弃,还会把错误原因记下来,这是最棒的品质。记得你第一次用错题本记录数学题,把运算顺序用箭头标出来,爸爸觉得你特别聪明!”
念念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拿起笔在作文本上写道:“我的爸爸是个科学家,他有一本深蓝色的错题本,记录着科研路上的难题。爸爸也给我买了一本粉色的错题本,陪我一起分析学习中的错误。有一次,我一道数学题做了三遍都错了,急得哭了起来,爸爸没有直接告诉我答案,而是握着我的手,在错题本上写下错误原因,还用彩色笔画了箭头,教我怎么一步步改正。那一刻,我觉得爸爸的手特别温暖,就像阳光一样。”
江亦辰看着女儿的作文,眼眶有些湿润。原来,那些他以为微不足道的瞬间,都深深印在了女儿的心里。
周末,江亦辰带着念念和苏晓棠一起去了郊区的河边钓鱼。河边的空气清新,草木茂盛,偶尔有小鸟飞过,留下清脆的鸣叫声。江亦辰教念念怎么挂鱼饵、怎么甩鱼竿、怎么观察鱼漂。念念学得很认真,小手紧紧握着鱼竿,眼睛死死盯着水面,生怕错过鱼咬钩的瞬间。
“爸爸,鱼漂动了!”念念突然大喊起来,声音里满是兴奋。
“别着急,”江亦辰按住她的手,“等鱼漂完全沉下去,再拉鱼竿。”
过了一会儿,鱼漂猛地沉了下去,江亦辰大喊:“拉!”念念用力一拉鱼竿,一条小小的鲫鱼被拉出了水面,在鱼钩上挣扎着。
“我钓到鱼了!爸爸,我钓到鱼了!”念念兴奋地跳了起来,小脸上满是成就感。
江亦辰帮她把鱼取下来,放进水桶里:“念念真厉害!第一次钓鱼就钓到了鱼!”
苏晓棠在旁边笑着拍照,记录下这温馨的瞬间。一家三口坐在河边,一边钓鱼,一边聊天,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惬意。念念时不时会问江亦辰一些关于鱼的问题,江亦辰都耐心地一一解答,还跟她讲了一些自己小时候钓鱼的趣事。
回家的路上,念念坐在车里,兴奋地说:“爸爸,今天太开心了!我要把钓鱼的事也写进作文里,还要画一条大鱼贴在作文本上!”
“好啊!”江亦辰笑着说,“等你作文写完,爸爸帮你一起修改,争取拿个高分!”
回到家后,念念迫不及待地拿出作文本,继续写作。她写道:“周末,爸爸带我去河边钓鱼。爸爸教我挂鱼饵、甩鱼竿,我一开始总是学不会,鱼竿都甩到了草丛里,爸爸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重新教我。当我钓到第一条小鱼的时候,爸爸比我还开心,抱着我转了好几个圈。阳光照在爸爸的脸上,我看到他的笑容特别温柔。原来,爸爸的爱不仅在错题本里,在运动会的赛场上,还在河边的钓鱼时光里。我的爸爸不是超人,但他用陪伴,给了我全世界最好的爱。”
江亦辰看着女儿的作文,心里满是感动。这一次,作文里有具体的事例,有细腻的描写,更有真挚的情感。他帮念念修改了几个不通顺的句子,又教她怎么分段,怎么突出重点。
周一早上,念念拿着修改好的作文,开开心心地去上学了。放学回家,她举着作文本,冲进家门,兴奋地喊道:“爸爸!妈妈!我的作文得了满分!老师还在班里朗读了我的作文,说我写出了爸爸的爱!”
江亦辰接过作文本,看到老师用红色的笔写下了评语:“文章选材真实,细节描写生动,字里行间充满了对爸爸的爱,是一篇有温度的作文!”旁边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们念念太棒了!”江亦辰抱起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也是我们‘时光错题本’的功劳!”
念念拉着江亦辰的手,跑到书房,拿出粉色错题本,在“时光错题1”的下面,写下了一行字:“改正成功!爸爸现在每天都陪我,我的作文得了满分!”旁边画了一个满分的试卷图案,还有一家三口的笑脸。
江亦辰看着错题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和可爱的涂鸦,心里满是欣慰。他知道,这本小小的错题本,已经成为了他们父女之间沟通的桥梁,记录着成长的点点滴滴,也修补着陪伴的缝隙。
苏晓棠走过来,靠在江亦辰的肩膀上,笑着说:“现在念念每天都念叨着,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江亦辰握住妻子的手,看着身边的女儿,心里充满了幸福。他明白,所谓的亲子陪伴,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藏在日常的琐碎里:是睡前的一个故事,是周末的一次钓鱼,是一起整理错题本的耐心,是共同面对困难的勇气。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瞬间,就像一颗颗珍珠,串联起孩子的成长之路,也让亲子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
当晚,江亦辰在自己的深蓝色错题本上,写下了一行字:“最好的科研成果,是培养出一个阳光快乐的孩子;最好的教育,是用日常的陪伴,给孩子足够的爱与安全感。”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房的书架上,深蓝色与粉色的错题本静静依偎,在夜色里泛着温暖的光泽。它们不仅是错题的记录,更是时光的见证,见证着一个父亲的成长,见证着一个家庭的幸福,也见证着那些藏在琐碎日常里的,最真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