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公主气愤不已,来回踱步之际,桂嬷嬷却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前两天陆西来报,说前阵子世子让他去忠州暗中调查当地的朱砂和宣纸,发现有很多都是从国库中流传出来的,于是怀疑是有人倒卖国库物资,您猜最后查到了什么?”
公主正心烦不已,对这些朝堂琐事没什么兴致,也懒得去猜,直接问道:“查到了什么?”
“倒卖国库物资的人,正是萧太傅的弟弟萧宜安。”
“淮儿查这些做什么……”
公主话未说完,忽然顿住了脚步,指尖攥紧了手中的素色帕子——当年苏砚辞案,定罪的关键,不正是国子监刊印儒家典籍的朱砂、宣纸莫名短缺么?
难道淮儿是想为苏砚辞翻案?
苏砚辞曾官任国子监司业,学识卓绝,性子又温和,那时沈淮之尚在国子监求学,常捧着经卷去他署中请教,二人亦师亦友,相处得十分亲近。
后来库中物资短缺,朝臣纷纷弹劾,苏砚辞最终被定了“监守自盗、玩忽职守”的罪名,从四品京官贬为从七品的地方儒学教谕,还被责令三日内离京。
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沈淮之竟然还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甚至暗中查探,想为苏砚辞翻案。
欣悦公主眼眸微眯,指腹轻轻摩挲着帕角,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勾了勾唇角,笑得意味深长……
她的好儿子真是重情重义呀!
欣悦公主端起茶盏抿了口,语气添了几分耐人寻味:“让陆西盯住了,淮儿有任何动向,都速速报与我知。”
“是,老奴这就去吩咐。”桂嬷嬷躬身应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清风苑
林怀音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推开窗子,阳光洒进来,带来丝丝温暖。
身子的虚弱让她还是有些昏沉。
昨夜的噩梦再次涌上心头,她这才想起昨晚竟然有很多蹊跷之处。
就比如,为何黑衣人提起兄长,她就想起了滚着银边的官服?
要知道她可是没有兄长的,即便是在前世,她也仅有一个弟弟,何来兄长之谈?
难道……难道这些又是属于原主的认知?
就像六岁那年她从梨树上摔了下来,她能清晰的记得身上的疼,还有娘亲将她抱在怀里,喂她吃葡萄时的场景,如此真实,可那些事明明不属于她的经历。
还有黑衣人所说的,“你爹命丧黄泉,你娘被诬下狱,两位兄长备受折磨,王府三百零六口人命,全攥在你手……”
难道这些都是原主的亲人和家人?
原主的爹不是个秀才吗?她娘因病早逝,后来她也是听沈淮之说的,她叫东离。
现在想想颇觉诡异,事情好像透着骨子阴谋的味道。
黑衣人为什么提到了王府?那些人命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另外,黑衣人是谁?他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要跑过来和自己说这些?
林怀音又想起了那只绑着信笺的喜鹊,那只喜鹊为什么总是跟着她?
随着认知碎片的修修补补,林怀音越想越头疼……有种不祥的预感。
正想着,门外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开了,小翠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是一些清粥和小菜。
“姑娘,吃点饭吧。”
不同于以往,今天的小翠小心翼翼的,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敬畏和……恐惧。
没错,她没看错,就是恐惧。
林怀音吃饭时,她恭恭敬敬在旁边伺候着,大气儿都不敢喘的样子。
林怀音隐约察觉出气氛不对劲儿,试探着问了一句:“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翠吓得手一抖,差点打翻正在盛汤的碗,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林怀音心中更奇怪了,“小翠,你怎么了?”
“没,没有……”
见小翠如此反常,林怀音直接问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翠抬眼看向她,突然来了句,“听说公主府死了两个婆子,就在昨夜。”
林怀音一怔,随后问道,“和我有关吗?”
小翠摇头,“不知道。”
“是哪两个婆子?”林怀音追问道。
“听说……就是……”小翠又开始支吾起来。
“说呀,就是啥?”
“就是昨天行刑的那两个。”小翠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林怀音心里咯噔一声,“你是说昨天给我行刑的那两个婆子死了?”
小翠点了点头,“这事已传得府中人尽皆知。”
“她们是怎么死的?”林怀音问道。
“听说是死于贴加官。”
林怀音骤然放下碗筷,想起沈淮之说过的话,他说他要护她周全,这就是他的方式?
这不是在给她拉仇恨吗?公主本就讨厌自己,出了这种事,岂不更是把她看作是眼中钉肉中刺?
脑海里浮现出柳姨娘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想当初柳姨娘也是受尽千般宠爱,可是那又怎样?结果还不是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两个孩子双双殒命。
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她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公主可不是吃素的,她从小生活在皇宫,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又怎会怕儿子的这些伎俩?
真要想除了她,她相信无需与公主亲自出手,她有一百种死法。
心中升腾起强烈的不安。
沈淮之不惜与母亲决裂,也要护住她的决心,她已感受到了,正是这份决绝让她心悸,那是一种沉甸甸的,让她无法承受的重量。
窗外阳光明媚,她却只觉得寒意刺骨。
这侯府深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而她,已被卷入了风暴的中心。
前路茫茫,她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