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好景不长,在她产下兴儿后,段海就主动请缨去打理府外的田庄铺子,经常几个月不回来一次。
等孩子大点后,她跑去田庄看望段海,这才知道,他竟然在外面养了妾室。
那天她看到了段海的另一面,他对那个妾室连说话都是温声软语的,原来他对谁都这么温柔。
她哭过闹过,也找过老太君为她做主,可老太君说,男人有几个没有三妻四妾的,况且纳妾一事,是段海在娶她之前,就和老太君提前约定好的。
老太君还劝她说,女人该指望的是儿子,不要把太多心思放在夫君身上。
再后来,钱嬷嬷才知道,原来是段锦香心疼她,以侯府外事掌事一职为条件,利诱段海娶了她,为的就是让她有个后,将来老了也能有个依靠。
段海升任府外掌事后,不负段锦香所望,将侯府的生意和田庄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深得段锦香器重。
所以,段锦香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家务事对段海苛责,于是段海更加不把她放心上了。
更何况,心不在她身上,即便人回来也是徒劳。
于是她认命了,一心一意抚养儿子。
她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可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多苦。
如今,就连她一心抚养的儿子也这样了,叫她如何不伤心?
钱嬷嬷越想越伤心,眼泪扑簌簌而下。
这可吓坏了段兴,他膝盖往前蹭了蹭,趴在钱嬷嬷膝上,“娘,你怎么了?”
“还不是被你气的。”钱嬷嬷抽噎着,干枯的手指抹着眼泪。
“娘,你别哭了……”
钱嬷嬷悲从中来,哭得更凶了。
段兴长这么大,从未见他娘如此模样,誓要抗争到底的决心瞬间坍塌了。
“娘,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 * *
林怀音因祸得福,不仅不用去后院干粗活了,还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
虽然只是个厢房,房间也不大,但是很温馨,打开窗子,就可看到院中缤纷的秋日景色。
尤其美妙的是,院中的桂树上,常有喜鹊喳喳叫鸣,实现了她抬头见喜的愿景。
此间房,不仅窗外的风景好,比起值夜的房间还多了些许私密性。
她脱去了往日的裙裾,扎起书童常梳的双丫发髻,看起来青春活力,又十分可爱。
衣服也换上了一身藏青色的粗布短褂。
由于尺码较大 ,穿在她身上有种人在衣中晃的感觉,好在还有根腰带束腰,拖沓中束出几分利落。
虽然她的胸口一直在隐隐作痛,好在她的工作量骤降,世子上朝后,她只需打扫一下书房,就无事可做了,方便了她的养伤。
沈淮之处理公文时,她需在旁边伺候笔墨。
听说以前这个活计是阿卓的,这下好了,阿卓彻底解放了。
额外的福利是,她可以捡到更多的废纸,通过废物利用,裁切出更多的绣稿用纸。
时间富裕了,她又操持起老本行,继续经营自己的小营生,为将来出去做准备。
因为无论是给燕儿买堕胎药,亦或是将来出府傍身,她都必须赚到更多的钱。
虽然物质条件改善了,可她却高兴不起来,燕儿的事犹如一把利剑悬在她的头顶,让她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燕儿的肚子等不了,必须尽快解决,因为每多等一天,就多一天的风险。
可她苦于没有出府的机会。
沈淮之并没有传说中那样不堪,除了偶尔阴天下雨不上朝外,其他时日都是准时准点上朝的,他通常起得很早,经常天还没亮,就坐着马车,去上早朝了。
林怀音经打听才知道,天兆皇帝卯时早朝,所以天兆官员通常五更就得起床,洗漱完毕就得赶往朝堂。
沈淮之中午也少有回来,通常午膳就在府衙或附近的酒楼解决。
他下午或晚上会在书房处理一些公文。
他写字时,林怀音就在旁边研墨。
那些字她看着眼熟,但又不完全是记忆中的模样,看起来更繁琐,更象形。
应该是还没进化过的汉字。林怀音认不全,但是大致意思也能顺个七七八八。
看来这世上,只有图画能通用表达。
一个秋日的午后,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棱,铺洒进书房,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窗外的树叶已染上了金黄,偶尔有几片叶子随风飘落,轻轻落在窗台上,仿佛在提醒着时光的流逝。
桌案上,一杯清茶冒着热气,茶香袅袅升起,与阳光交织在一起,散发出醇厚的馨香。
杯中茶叶缓缓舒展,彰显出慵懒与惬意。
沈淮之一袭月白长袍,腰束银色丝绦,端坐在梨木书案前,身姿挺拔,眉眼清隽,修长的手指执笔游走,在纸端留下阵阵墨香。
他的字遒劲有力,如苍鹰展翅,又似出海蛟龙,笔走龙蛇间,十分霸气。
写着写着,耳畔传来细微的轻鼾,沈淮之停下执笔的手,抬眼看向站在旁边的“书童”。
只见阿三正困得睁不开眼,脑袋如小鸡啄米般越垂越低,眼看就要阵地失守,可潜意识却在苦苦支撑着、挣扎着……
午后斑驳的光影落在小丫鬟的脸上,宛如给她的肌肤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长长的睫毛投下扇形的阴影,随她的困倦微微颤动。红润的唇微微嘟起,似在无声地抗议这恼人的困意。
沈淮之眉心微皱,上下打量着她,感到不可思议,站着也能入睡?
刚蘸过墨汁的笔尖旋转而上,食指轻弹笔杆,饱满的墨汁被他悉数震飞,直奔林怀音的面门——
林怀音昨晚睡得晚,此时沐浴在暖阳之下,难免犯困,不知不觉打起盹来。
忽觉脸上一凉,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抹了一把。
睁眼看向沈淮之,只见他正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
原本冷峻的扑克脸出现了皲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古怪神情。
他眉心轻颤,嘴角不受控地抽了抽,眼神似笑非笑,仿佛在竭力压抑着某种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
林怀音暗暗奇怪,世子这是咋了?
门开了,阿卓走了进来,当他看见林怀音时,瞬间呆住了,脸上露出同样古怪的神情。
他用手指着林怀音的脸,“你……你……哈哈……哈哈哈……”
阿卓终是没忍住,爆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