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里带着愧疚，觉得自己和王铁牛没能帮上忙，反而要来蹭饭，实在过意不去。
温云清哪能让他们走，硬是拉着两人在一张空桌旁坐下。
“说了我请就我请，别客气。”
他手上稍稍用了点力，周志试图挣脱，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能扛过对方那看似纤细的手腕传来的力道，被他稳稳地按在了凳子上。
周志再次受到冲击，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温云清。
他自认下乡来经过锻炼，力气不算小，可刚才……
温云清没理会他的震惊，自顾自去窗口点了两荤一素，外加三两大米饭。
当服务员端上来一大盆油光锃亮、色泽红润、香气扑鼻的红烧肉时，周志和王铁牛的肚子都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本来因为紧张还没感觉，现在这诱人的肉香味一下子勾出了他们胃里的馋虫，饿得厉害。
可看着那盆肉，两人还是没好意思先动筷子。
这可是肉啊，国营饭店的红烧肉，不少钱和票呢。
温云清看这两人拘谨的样子，他是真饿了，也懒得再客套。
直接拿起筷子，给周志和王铁牛碗里各夹了一大块颤巍巍、肥瘦相间的红烧肉。
“快吃呀！”
温云清催促道，自己也夹了一块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吃肉还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周志看着碗里那块诱人的肉，又看了看吃得香甜的温云清，终于不再纠结，重重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也实在是饿坏了。
王铁牛见周志动了，也憨厚地笑了笑，拿起筷子，小声而真诚地对温云清说：“温同志，你真厉害！这个年纪就能干趴下五个...” 他这话是发自肺腑的佩服，但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
周志他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用气音对温云清说，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惊叹：“云清，我是真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刚才那力气……可真厉害！”
他刻意避开了打人之类的字眼，生怕隔墙有耳，给温云清惹来麻烦。
毕竟打架斗殴，无论缘由，在这个年代都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他不能保证在饭店这个地方，人多眼杂的，被听到了不会被举报。
温云清咽下嘴里的肉，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也压低声音：“没什么，力气嘛，可能是天生大了点。” 他确实不把这几人放在眼里，也不怕他们去说什么，下手他是有分寸的，“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周志和王铁牛见他不想多说，也识趣地不再追问，但心里对温云清的认知已经彻底颠覆。
这个看起来漂亮得像瓷娃娃的少年，不仅学习好，为人仗义，竟然还有这样一身深藏不露的好本事！
三人不再多言，埋头对付起眼前这顿来之不易的丰盛午餐。
温云清吃饭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异样，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朝饭店门口和窗户方向扫了几眼，但人来人往，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目标。
他微微蹙眉，难道是看错了？
甩甩头，他将这点异样归咎于错觉，便收回视线，专心对付起碗里香喷喷的红烧肉。
然而，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他自己几乎已经忘了，他给秦岳他们提供线索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就是在国营饭店遇到的。
此刻，负责监视这个可疑目标的公安便衣，就混在饭店附近的人群中。
那双属于猎人的眼睛，原本正警惕地追踪着自己的目标，却不期然地，将温云清三人进入饭店、点菜、甚至温云清给周志和王铁牛夹菜的整个过程，都看在了眼里。
而今天，就是这么巧，为了协调监视点和确认嫌疑人动向，秦岳正好来到了国营饭店附近。
他没有进入饭店，而是伪装成一个在街边等人、偶尔看看墙上宣传画的普通青年，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周围。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可爱的弟弟温云清，以及跟在他身边的周志和王铁牛。
秦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云清怎么会和周志他们一起？
这个念头刚起，就看到三人走进了国营饭店。
秦岳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他们，透过饭店明亮的玻璃窗，能看到他们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当看到温云清不仅和周志、王铁牛相谈甚欢，虽然听不见说什么，但看表情很放松，甚至还主动拿起筷子，给那两人碗里各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时……
秦岳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去，眼神暗沉，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那种自己精心呵护、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少年，此刻却在“照顾”别人的感觉，像是一根细小的刺，扎得他心里莫名不舒服。
云清没有给他夹过菜。
这种失落感突如其来，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跟在他身边，同样做着伪装的一位本地公安同志，敏锐地察觉到了秦岳气息的变化。
他默默地、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嘶……怎么回事？
秦同志周边温度怎么好像骤降了好几度？
他们大东这边春天本来就挺冷的了，实在不需要再人工降温了啊！
这位公安同志立刻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熙攘的人群，压低声音，紧张地问：“秦同志，是发现什么了吗？是不是……目标出现了？还是有什么可疑人物？”
他以为秦岳是发现了敌特的踪迹，才会瞬间散发出如此凛冽的气息。
秦岳被同伴的声音拉回现实，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翻涌的吃味，迅速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沉稳。
他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饭店内那个笑吟吟的少年侧脸上，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没有，暂时没发现异常。继续观察。”
公安同志将信将疑，但见秦岳确实没有再盯着某个特定目标，反而像是在……漫无目的地浏览街景？
他只好按捺下疑惑，继续执行自己的监视任务，只是心里还在嘀咕：刚才那股子冷气，绝对不是错觉！秦同志肯定发现了什么！看来得更警惕才行！
而饭店内，对这一切毫无所知的温云清，正满足地吃着肉，偶尔和周志、王铁牛低声说笑两句，完全没意识到，窗外有一道带点哀怨的目光，已经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