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餐了一顿油水十足的杀猪菜,新老知青们摸着肚子,意犹未尽地走在回知青点的土路上。
暮色中的村庄显得格外宁静,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猪肉炖酸菜的香气。
“那血肠,真香啊!肥而不腻!”
“酸菜吸饱了肉汤,绝了!”
“多久没这么痛快吃肉了…”
大家此刻都沉浸在美食带来的短暂满足感中,兴奋地讨论着。连平日有些刻薄的老知青张强,嘴角都带着点油光,没再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哎呀,这些日子啊,温云清对于他下乡的这个地方算是有了个深刻的了解。
大咯了村,坐落在大东平原与蒙高原交界地带的土地,有着独特的风貌。
视野极其开阔,远处是连绵起伏、线条柔和的浅山丘陵,覆盖着茂密的次生林,其中以耐寒的柞树、桦树、樟子松为主。近处是广袤的黑土地,刚完成秋收,裸露着深褐色的田垄。
地势略有起伏,沟壑间流淌着清澈但冰冷的小溪。
风,是这里永恒的主题,带着草原的粗犷和森林的清冽,四季分明:夏日短暂而热烈,蚊虫肆虐;秋季天高云阔,色彩斑斓;冬季漫长酷寒,积雪盈尺,“白毛风”呼啸如刀;春季则泥泞不堪,化冻翻浆。
物产不算丰饶,却带着鲜明的边地特色:黑土地上产出高粱、玉米、大豆、土豆;山林里藏着榛子、松子、木耳、蘑菇和各种草药,如黄芪、防风之类的;溪流中有冷水鱼;偶尔能见到野兔、狍子甚至狼的踪迹。
马匹在这里不仅是重要的劳力,更是一种融入生活的文化符号,时常能看到村民骑着马赶车或放牧。
在共同的劳动和温云清那顿杀猪菜带来的暖意催化下,新老知青之间的坚冰渐渐消融。大家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大炕,一起面对繁重的农活和艰苦的环境,抱怨少了,互助多了。
然而,平静之下总有暗流。
一天傍晚收工后,负责保管粮食钥匙的红英脸色煞白地找到王卫东:粮仓锁被撬了!少了好几斤珍贵的细粮,那可是留作过节吃的!
还有就是他们才秋收完,正打算吃顿好的补补,就发现了这样的事情。
这可不是小事!
在这个粮食比命还金贵的年代,偷盗口粮是触及所有人底线的重罪!
知青点立刻炸了锅。王卫东脸色铁青,召集所有人开会。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经过排查和私下询问,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了新来的女知青——李秀兰。
面对众人愤怒、失望、审视的目光,李秀兰起初矢口否认,她脸色惨白,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凭什么说是我?”
但当王卫东拿出有人看到她昨天傍晚在粮仓附近徘徊的证据,以及在她枕头芯里搜出的小半袋白面时,她彻底崩溃了。
这个平时沉默寡言、总是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姑娘,捂着脸痛哭失声。
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家里太穷了,父母多病,下面还有几个弟妹饿得嗷嗷叫。
从小家里人就告诉她,看到能拿的、能吃的,别客气,活下去比脸面重要。
她刚来时不敢,但看到仓库里那点细粮,想着寄点回家给爹娘弟妹尝尝,让他们知道她在“好地方”……贪念一起,就再也压不住了。
贫穷的烙印和扭曲的生存法则,像沉重的枷锁套在她身上。
愤怒的知青们沉默了。指责一个为了活命而偷窃的人?在绝对的贫困面前,要求高尚的道德,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大家能理解她的苦衷,但绝不支持这种行为。
可是,这群来自五湖四海的青年们都是可爱的。
王卫东代表知青点,给了她严厉的警告:这是最后一次!所有损失从她未来的工分里扣。如果再犯,绝不容情,直接上报大队部,由村里领导按破坏生产、盗窃集体财产的罪名处理!
到时候是批斗、关禁闭还是送走,知青点一概不管!
李秀兰哭着连连点头保证。这件事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暂时压在了每个人心头,但也让大家对彼此背后的不易,多了一份沉默的认知。
温云清听到李秀兰说的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说什么呢,说你家那么穷,为什么还要生那么多孩子?
傻话,这能说吗?不能,这个年代讲究的是人多力量大!
国家人口就是在这个时候疯狂暴涨。
几个算什么,一家十几个、二十几个都有。
温云清的日子,相比之下就舒坦多了。
救命恩人的光环让他在村里收获了满满的好感。
他溜溜达达,很快摸清了整个村子的布局。
依着一条小河沟展开,房屋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再加少数瓦片。
村中心是大队部、仓库、牲口棚和一个简陋的打谷场。
牲口棚里拴着几头黄牛、骡子,还有几匹让他特别惊奇的高头大马!
毛色油亮,肌肉健硕,打着响鼻,透着截然不同的力量与野性美。
温云清忍不住凑近了看,还试图伸手想摸摸马脖子,惹得旁边喂马的村民哈哈大笑:“小温同志,稀罕这大牲口?小心它尥蹶子!”
温云清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神里却满是新奇。
可他没想到,接下来,他很快就可以亲自骑上这威风的大马了。
这天,温云清照例去后山坡“拾掇”,远远就听见栓柱、二狗和铁蛋那三个被他救下的小子兴奋的叫声。
循声过去,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愣:三个小家伙围着一匹正在悠闲吃草的枣红马,小脸激动得通红!
“温哥!温哥快来!”栓柱眼尖,大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