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石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询问道:“王爷,这《北州日报》是何物呢?”
夏侯玄将手上串好的羊肉放下,说道:“笔杆子,有时候比刀把子还好用。”
“这日报呢!就是将文章印刷在纸上派发出去。”
“文章,标题我已经想好了,就叫——《致敬北州脊梁,礼赞最美新人》。”
“文章内容,主要分三部分。”
“第一,盛赞工程队和工人们的功绩。就写他们如何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如何战胜困难,为北州打通一条条生命线。多用一些感性的故事,比如某个工头为了赶工期,一个月没回家;某个测量队员到山上实地考察,摔倒了还想着图纸。把他们塑造成北州的英雄,是北州真正的脊梁。”
“第二,正面报道这次集体婚礼。强调这是王府为了表彰功臣,为他们解决后顾之忧的义举。将此婚礼定义为北州最高规格的荣誉。要让所有人看到,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而是值得骄傲的光荣。”
“第三,发布一条王府新政。以本王的名义宣布,参加本次集体婚礼的新人,除了王府包办一切用度外,每户还将额外获得‘安家补贴’——粮食两百斤,并可从北州农垦司优先分得城郊良田三亩,作为‘成家立业’的根基!”
“具体的事件,你去城建司找李文使询问,并让他专门安排几个文使撰写,印刷厂负责印刷。”
“连夜印五千份报纸,免费在城内各大路口,商业街,住宅区,工厂门口派发。务必让北州城里每一个识字和不识字的人,都能知道报纸上的内容。”
“以后每天印刷五千份报纸,找一些报童,或者让人力资源司的人,免费派发。”
毕石听得目瞪口呆。
又是送粮食,又是送田地,还给办婚礼……这哪里是娶媳妇,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王爷……这……这……”
夏侯玄挥了挥手:“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办。让他们把文章写得煽情一点,通俗一点,让不识字的老百姓听别人念,也能听得懂,听得热血沸腾。”
“属下明白!”毕石转身匆匆离去。
苏晴鸢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王爷这一手,釜底抽薪。他根本不屑于去辩解那些流言的真假,直接用真实叙事,将流言彻底淹没。
将一场被污名化的婚事,变成了全民瞩目的表彰大会和实实在在的利益分配。
那些摇摆不定的家庭,在“名节”和“三亩良田”之间,会怎么选?答案不言而喻。
那些散播流言的人,在“北州英雄”和“安家补贴”的光环下,成了见不得人好的小丑。
苏晴鸢赞叹道:“王爷此计,真是……高明。”
夏侯玄拿起一根竹签,笑了笑,道:“这和修路是一个道理。遇到一座山,有的人想着怎么绕过去,有的人想着怎么爬过去。而我的想法是,直接用炸药把它炸平,然后铺上最宽最直的路。解决问题,就要从根源上解决。”
……
第二天一早,数千份崭新的《北州日报》出现在北州城的街头巷尾。
“看报咯!看报咯!王府新办《北州日报》,免费看咯!”
报童的吆喝声吸引了无数路人。识字的人围在一起,大声地念着报上的文章。
当《致敬北州脊梁,礼赞最美新人》这篇文章被念出来时,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
“我的天!原来修路这么辛苦!这些兄弟真是好样的!”
“看看,王爷都说我们是北州的脊梁!”
“哎呀,快看这里!参加婚礼还送田地!三亩良田啊!”
“谁家姑娘要是能嫁过去,那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
住宅区,三号楼。
老李头黑着一张脸,刚骂完女儿,正坐在门口生闷气。他女儿李连花也在这次集体婚礼的名单上,昨天他听到外面的流言,气得差点砸了家里的锅。
“爹,你别气了,喝口水吧。”李连花端着一碗水,怯生生地走过来。
老李头吼道:“喝什么喝!我迟早被你气死!”
“我们老李家祖上也是清白人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
话还没说完,街角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发报纸了!王府新办的《北州日报》,免费看咯!”
“快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一个教书先生被众人围在中间,扯着嗓子念道:“……餐风露宿,沐雨栉风,以血肉之躯,筑北州通途……此,乃我北州之脊梁,百姓之英雄!”
人群里一片安静。
老李头也愣住了,英雄?说的是哪帮修路的?
教书先生,继续念道:“……为彰其功,王爷亲自主婚,此乃无上荣光!凡参与此次集体婚礼者,皆为北州功臣之家属,当受万民敬仰!”
“哗——”
人群炸开了锅。
“荣光!王爷说是荣光!”
“听见没,是功臣家属!”
老李头猛地站起来,几步冲到人群边上,伸长了脖子。
只听那教书先生的声音拔高几分,带着颤音喊道:“王府新政!为贺新人,每户补贴粮食两百斤!另!于北州农垦司,优先分得城郊上等良田,三亩!”
三亩!
上等良田!
“轰”的一声,老李头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一把推开前面的人,冲到教书先生面前,抢过那张还带着墨香的报纸,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在那“三亩良田”四个字上。
是真的!
报纸上,有王府的大印。
周围的议论声,彻底变了味道。
“三亩地啊!还是城郊的!!”
“昨天谁他娘的在外面嚼舌根?”
“就是!这哪里是嫁女儿,这是给全家找了个金饭碗!我怎么就没个女儿在工厂上班呢!”
老李头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想起自己昨天是怎么骂女儿的,怎么说她丢尽了祖宗的脸。
他一个激灵,拿着报纸就往家里跑。
“连花!连花!”
李翠花正和她娘抱在一起哭,看到老李头冲进来,吓得一哆嗦。
“啪!”
一声脆响。
老李头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爹……你这是干什么……”
“爹是混蛋!爹是老糊涂!”老李头举着报纸,激动道:“连花,咱不哭了!这是天大的好事!你嫁的不是土匪,是英雄!是功臣!”
“爹不拦你了!这婚事,必须办!还得风风光光地办!”
“这可是王爷亲赐的荣耀!咱们老李家祖坟冒青烟了!”
.........
城南的一座老宅内。
刘敬之拿着一份《北州日报》,纸张被他捏得不成样子。
“竖子!竖子欺人太甚!他……他竟用这种手段!”
旁边的山羊胡文士颤声道:“先生,这竖子的《日报》蛊惑人心,我们……我们是不是也办一份报纸,来……来正本清源?”
刘敬之猛地将报纸摔在地上,厉声斥道:“糊涂!”
“他已经占了先机,我们再去学他,不过是东施效颦,自取其辱!”
“可他忘了,我们读书人真正的武器,是根植于人心的礼法和传承千年的仪式!”
“他用报纸,将一群土匪塑造成英雄,将一场苟合包装成荣光。好,好得很!”
“他不是要在中央广场,在万民瞩目下办喜事吗?
“老夫就让他这场喜事,变成一场最大的忌讳!他不是要给新人证婚吗?老夫就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给他送上一份谁也无法拒绝的‘大礼’!”
刘敬之看向羊胡文士,继续说道:“你立刻去联络城中所有宿儒!告诉他们,婚礼当天,老夫要率领他们,身着丧服,在广场中央,为北州沦丧的纲常礼教,举行一场盛大的‘哭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