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半个月的艰难跋涉后,夏侯玄一行人,终于在一方残破的界碑上,看到了“北州”二字。
北州城,北州之地最大的城池,遥遥在望。
队伍中,跟随夏侯玄的流民,壮大了数倍,他们听说这位年轻的王爷要在北州大展拳脚,要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这对于食不果腹、颠沛流离的他们而言,不啻于天籁。
当北州城那斑驳低矮的城墙真正映入眼帘时,许多人脸上的希冀之色,不由自主地黯淡几分。
城墙,与其说是墙,不如说是一段段用黄土夯筑、又被风雨侵蚀得不成样子的土堆。
城门倒是木制的,只是那木料早已腐朽发黑,门扇半开半掩,几个衣甲不整、形容萎靡的兵卒,正倚着城门洞打盹,对于这支庞大队伍的到来,竟似毫无察觉。
城门楼更是简陋,歪歪斜斜。
这就是北州城?
林晴婉掀开车帘,看着眼前这副景象。这比她想象中最差的情况,还要差上百倍。与夏都那巍峨壮丽的城池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个大型废墟。
苏晴鸢端坐车内,淡淡扫了一眼,她早已预料到北州的贫瘠,只是这破败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看来,王爷的“修路”大计,当真是任重而道远。
夏侯玄骑在马上,快速扫过城墙的结构,城门的位置,以及周围的地形。
心中暗自盘算,这城墙的承重能力几乎为零,防御作用更是笑话。城门有点小,不利于交通疏导。
看来,这北州城的第一项工程,就得是修缮城防,哦不,是重建。
他身后的赵大牛,身为禁军统领,见过的坚城雄关不知凡几,眼前这北州城,简直是对“城池”二字的侮辱。
这样的城防,北元骑兵怕是打个喷嚏都能冲进来。
赵大牛策马靠近道:“王爷,这城墙。”
夏侯玄看着前方的城池,说道:“无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省了本王拆迁的功夫。”
赵大牛发现自己越来越跟不上这位王爷的思路了。
就在这时,城门内总算有了动静。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两列稀稀拉拉、衣甲不全的兵丁簇拥着几个身着官袍的人,慢吞吞地迎了出来。
为首两人,一人约莫五十上下,身形微胖,穿着一身七品知府的青色官袍。
另一人则是个四十来岁的壮汉,满脸横肉,一身武将盔甲穿在身上,却显得松松垮垮,腰间的佩刀也随意挂着。
二人,正是北州知府陈规,与北州都尉张莽。
下官北州知府陈规(北州都尉张莽)“恭迎王爷大驾光临!”
“王爷一路辛苦,下官等未能远迎,还望王爷恕罪,恕罪啊!”
张莽则只是象征性地抱了抱拳,眼神便落在他身后那百名甲胄鲜明、气势迫人的禁军身上。
夏侯玄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并未下马,淡淡道:“陈知府,张都尉,有劳了。”
“本王还以为,这北州城已经是一座空城了呢。”
陈规连忙道:“王爷说笑了,北州偏远,消息闭塞,下官等也是刚刚才得到王爷抵达的消息,仓促之间,若有怠慢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哦?消息闭塞?”
“本王从夏都出发,快马传讯,七日便可抵达。看来这北州,不仅路不好走,连驿站都该修缮修缮。”
陈规额头渗出一层细汗,这九皇子,不像传闻中那般好糊弄。
“王爷教训的是,下官日后一定严加整顿。”
“王爷,王妃,以及诸位将士一路风尘仆仆,下官已在城内备下薄酒,请王爷先入城歇息。王府也已打扫干净,恭候王爷入住。”
一行人进城,城内景象,比城外更显萧条。
街道狭窄,两侧的房屋大多低矮破旧,十室九空。偶有几个行人,也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见到这队官兵,都远远避开,眼中带着畏惧与麻木。
陈规带着一行人,来到一处院前,说道:“王爷,这就是为您准备的王府””
所谓的“王府”,不如说是一座年久失修的旧宅院。院门油漆剥落,门环上锈迹斑斑,推开门,庭院中杂草丛生,蛛网密布,几间厢房的窗户纸都破了。
林晴婉看着眼前这破败景象,质问道:“陈知府,您这是何意,这也算是王府吗?”
陈规尴尬道:“哎,这位姑娘息怒。”
“王爷有所不知,这北州贫瘠,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府邸。”
“这处宅院,已是城中除了知府衙门外,最大最体面的一处。”
“只是年久失修,下官已经派人尽力洒扫,奈何府库空虚,实在是……”
“还请王爷和王妃暂时屈就,屈就。”
他这番话,明着是诉苦,暗地里却是在告诉夏侯玄,北州就是这么个烂摊子,你一个废物皇子,别指望能有什么好待遇。
苏晴鸢暗道:“这陈规,当真是将他们视作为,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了。”
赵大牛,手按在刀柄上。他带来的可都是天子禁军,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夏侯玄环视一圈:“陈知府,本王一路舟车劳顿,你这‘盛情款待’,是觉得本王好欺负,还是觉得父皇钦赐的王妃,亦或是这百名禁军,都好欺负?”
赵大牛会意,跨步上前,厉声喝道,“禁军何在!”
“在!”
身后百名禁军齐应,踏前一步,甲胄相击,刀柄紧握,杀气顿起。
豆大的汗珠从陈规额角滚落,这传闻中的废物九皇子,竟敢如此强硬!更没想到,他带来的禁军,竟是如此精锐!
张莽,眼神凝重。他手下的那些兵痞,跟眼前这些煞气腾腾的禁军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夏侯玄踱步走到陈规面前,笑道:“本王看,陈知府你的府邸就不错嘛,宽敞明亮,风水也好。”
“本王初来乍到,对北州风土人情尚不熟悉,住在知府大人隔壁。”
“不,就住在知府衙门,也方便随时向陈知府请教北州政务,你说是不是?”
啊!陈规瞠目结舌。
让王爷住进知府衙门?这传出去,他这知府的脸面何存?
而且,知府衙门里,可有不少他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夏侯玄继续说道:“怎么?陈知府觉得不妥?“
“还是说,陈知府的衙门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本王看见?”
陈规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下官不敢!下官万万不敢!”
“王爷说笑了,知府衙门简陋,怕是委屈了王爷。”
“无妨,本王不挑。本王就喜欢简陋的地方,住着踏实。”
“赵大牛!”
“末将在!”
“从今日起,北州知府衙门,便是本王的行辕!你即刻带人,接管行辕防务!”
“所有无关人等,一律清出!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遵命”赵大牛应诺,他早就看这帮地方官不顺眼。一挥手,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禁军精锐如狼似虎般,直扑不远处的知府衙门。
陈规和张莽,眼睁睁看着那些禁军冲进自己的老巢,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他们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位九皇子,或许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那般软弱可欺。
这北州的天,怕是要变了!
夏侯玄看着陈规那张比哭还难看的脸,心中冷笑。
跟我玩这套?
我当年在工地上跟那些老油条包工头斗智斗勇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想给我下马威?不把你的马给拆了,都对不起我这身专业的工程素养!
“晴婉,王妃,你们先带人去安顿那些随行的百姓。找处开阔地,搭建临时营地。”
“粮食先从我们带来的物资里调拨,王妃你看着安排。”
苏晴鸢看了夏侯玄一眼,说道:“王爷放心,臣妾明白。”
夏侯玄看着陈规二人,笑了笑。
“陈知府,张都尉,本王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需要仰仗二位。”
“走吧,带本王去‘参观参观’本王的新行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