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休养了两天,云乐彻底恢复了,有了精神后,这才记起要去县城的事。
小夫郎主动提起来,向烽也顺他的心意安排。
挑了一天天气晴朗时候,向烽和云乐,带着小云安,还有曹阿么一起坐马车去了县城。
小家伙第一次出门,又在冬天,这马车的保暖措施可要做好。
向烽提前在车厢底板上厚厚地铺了一层干燥柔软的麦秸,用以隔开从车底渗上来的寒气,麦秸之上,又仔细垫了两张旧却洁净的厚毛毡。
车厢四壁,尤其是缝隙处,他都用带来的旧棉褥边角料仔细塞紧,以防贼风钻入。
最后,才将一张最大的、铺了厚棉的褥子铺展开,几乎覆盖了整个车厢底面。
云乐抱着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的小云安站在一旁看着,曹阿么手里提着装了热水、帕子、点心等物的篮子,脸上带着笑意。
“好了,上去吧。”
向烽检查完毕,转身从云乐手里接过儿子,另一手稳稳扶住云乐的胳膊,助他先登上马车。
车厢内果然如向烽所言,避风而温暖。
虽空间不大,但铺垫得厚实柔软,角落还放置了一个用厚布包裹好的铜脚炉,里面炭火将熄未熄,散发着持续不断的暖意,却不至呛人。
云乐坐定,从向烽怀里接过孩子,触手所及皆是暖融融的。
向烽又将曹阿么扶上车,这才利落地坐上前面的马架上,裹好披风,把面罩带严实,马鞭一扬,马车便稳稳地启动了。
车内,云乐将小云安外面裹着的厚斗篷解开些,小家伙好奇地转动着小脑袋,打量着这个移动的、温暖的小空间。
车轮碾过冻得硬实的土路,难免有些颠簸,但因铺垫得厚,倒也不觉难受。
曹阿么将那个用旧棉袄裹了好几层的汤婆子从角落取出,试了试温度,正好暖而不烫,便塞到云乐手里:
“乐哥儿,你抱着,或是垫在脚下。”
他自己则伸手,将云乐腿边的那床小薄被又往上拉了拉,盖住他和孩子的腿脚。
曹阿么笑道:“烽小子这布置,比咱家屋里还暖和些。”
云乐也弯了眼睛,目光里带着暖意。
他怀里的小云安似乎极为适应这暖融融、微微摇晃的环境,一开始还咿咿呀呀,没过多久,小脑袋便一点一点,靠在云乐胸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呼吸均匀绵长。
曹阿么见小云安睡了,便示意云乐将孩子交给他。
他接过小家伙,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让他安稳地睡在自己臂弯里,又用薄被的一角轻轻搭在他身上。
小小的车厢内,只剩下车轮轱辘的前行声,和彼此轻缓的呼吸声。
阳光透过棉布车帘的缝隙,在昏暗的车厢内投下几缕晃动的光斑。
云乐靠着车厢壁,听着曹阿么偶尔压低声音的闲话,只觉得周身被暖意和安心包裹着,连路途的枯燥也变成了静谧的享受。
约莫一个时辰不到,马车外的喧闹声渐渐清晰起来。
曹阿么轻轻拍了拍臂弯里刚刚醒转、正揉着眼睛的小云安,低声道:“乐哥儿,醒醒神,我们到了。”
乐哥儿醒了醒神,没一会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向烽挑起马车车帘,看了看儿子红扑扑的脸蛋,心里便放心了。
伸手将云乐从马车上扶下来,又将儿子从曹阿么怀里抱过来递给云乐,接着扶了曹阿么下了马车。
双脚刚踏上县城的青石板路,一股与乡村截然不同的、属于岁末的喧嚣热浪便扑面而来。
临近年关,县城内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各色铺子门前都挂起了红灯笼,招幌迎风摇摆,伙计们卖力地吆喝着。
布庄、杂货铺、香烛店……无一不是顾客盈门,人们脸上都带着采办年货的急切与喜悦。
小云安何曾见过这般阵仗?
他刚被那喧闹的人声惊得缩了缩脖子,小手紧紧攥住云乐前襟的衣裳,乌溜溜的眼睛却忍不住睁得圆圆的,满是惊奇地四下张望。
然而,更吸引他的,是空气中那交织弥漫的、各种他从未闻过的诱人香气。
卖糖瓜的摊子,麦芽糖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甜腻的气泡;旁边炸油糕的摊贩,金黄的糕点在滚油中翻滚,散发出焦香。
还有那热气腾腾的包子铺,蒸笼揭开时,白茫茫的水汽裹挟着面与肉的醇厚香气汹涌而出……各式小食摊子沿街排开,构成了一条香气四溢的长廊。
小家伙彻底被这“香味攻击”俘获了。
不光是他,抱着他的云乐也不住的去看,想看看这么久没来县城,县城里面多了什么好吃的。
一大一小表情相似,惹的一旁的向烽止不住的想笑。
越往里走,香味越是扑鼻,小云安也越来越不安分了。
他先是用力吸了吸小鼻子,小脑袋跟着香气的来源转来转去,目光很快锁定在一个正在制作糖画的摊子上。
那老伯手腕翻飞,金黄的糖浆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在阳光下亮晶晶的,煞是好看,甜香更是浓郁。
云安看得目不转睛,一只小胖手毫不犹豫地指向糖画摊子,整个小身子都急切地往那边倾,嘴里发出“啊、啊”的急切声音。
见阿么没立刻理会,他猛地转过头,寻找向烽的身影,一眼看到就跟在身旁的高大父亲,立刻伸出那只小胖手,改而去抓向烽的衣袖,用力拽了拽,小脸仰起,清晰地喊了一声:“爹!”
那双酷似云乐的大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渴望与催促,明明白白地示意:爹,去那边!我要那个!
向烽被儿子这小模样逗得心里发软,面上却还得维持着沉稳。
他伸手稳稳托住儿子往那边够的小身子,以防他摔着,目光看向云乐,带着询问的笑意。
云乐自然也看到了儿子的馋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轻轻拍着儿子的背,柔声哄道:
“我们云安想要是不是?是不是很好看?阿么也想要,让你阿爹买一个回来,咱们拿着玩好不好?。”
他抬眼看了看那糖画,又对向烽使了个眼色,那眼神明明是在说:
“去买一个,宝宝看看就行,我来吃。”
向烽接受到云乐的眼神,走过去买了一个小兔子的糖画回来。
云乐顺手接过,把小云安递给向烽让他抱,自己拿着糖画在云安面前晃:
“小宝,这个只是看着好看,可是和药一样苦哦,阿么帮你吃可以吗?一会阿么给你买橘子吃。”
小云安一听到药,连忙往向烽怀里躲,他之前喝过药,苦苦的,还必须喝完,这下再去看云乐手里的糖画,眉头皱了起来。
似乎在想,为什么这么好闻的东西,怎么会是苦的呢?
又听到阿么说买橘子,瞬间被吸引了,拍着阿爹强壮的手臂,嘴里说着:“走,走,果,果。”
曹阿么在一旁也笑了:“小娃娃都这样,见着新奇东西就挪不动步。”
向烽眼底笑意更深,他空着的大手轻轻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小手,依着小家伙的意思上前一步先走了。
曹阿么则陪着云乐在后头,等云乐咔嚓咔嚓咬完糖画才快步追上他们父子。
前头小家伙靠在向烽怀里,眼巴巴地瞧着那热闹的摊子,咿咿呀呀地表达着自己的“向往”。
这市井的喧嚣与人情,连同儿子这纯然的馋嘴模样,都成了这腊月里,最生动鲜活的一幅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