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数辆大巴车早已等候。而在车旁,则堆满了一个个制式的黑色长匣。
林七夜看到这些匣子的瞬间,眼睛微微眯起。
他认得这东西,里面装的是守夜人的制式武器——星辰刀。
其他新兵也大多猜到了,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这次的假期……果然不简单。曹渊的眉头紧紧皱起。
安卿鱼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看来我们的猜测,正在被印证。”
洪教官背着双手,朗声宣布:
此次离营放假,所有人,携带星辰刀!记住,非必要情况,绝对不准动用!即便遇到特殊情况,也要尽量避开公众视线,不得引起民众恐慌!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取刀!
新兵们排成长列,有序领取黑匣,然后登车。轮到路明非和楚子航时,洪教官看着他俩背后鼓鼓囊囊的帆布包,疑惑地指了指:“你俩自己的刀?”
路明非也一脸疑惑:“我们自己带了刀啊。”
“入营时没上交?”
“没人让我们交啊。”
洪教官沉默了两秒,想起这俩人的特殊,以及上面的交代,最终摆了摆手:“行吧,用你们自己的也行,规矩一样。”
几人上车坐在一起,林七夜抱着黑匣,精神力悄然扫过,叹了口气。
怎么了?坐在后面的曹渊探出头。
刀上没刻名字,是暂借的制式刀,回来还得还。
这是自然。曹渊点头,只有正式结业,才会分发刻有个人印记的佩刀、斗篷和纹章。我们的刀,应该还在量身打造。
百里胖胖敲了敲手中的黑匣,略带嫌弃:这刀质量还行,但跟真正的禁物比起来,还是差了点意思。
……你闭嘴。曹渊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曹渊又看向路明非和楚子航:“你俩的刀,真比这制式刀好?”
路明非拍了拍帆布包,语气带着点莫名的笃信:“自己的刀,用着顺手。而且……”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脑海里闪过路鸣泽那家伙欠揍的笑脸。
楚子航言简意赅地补充:“习惯。”
大巴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这座囚禁了他们五个多月的集训营。
当车辆彻底驶出那片区域边界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所有人只觉得身体骤然一轻,仿佛某种一直压在灵魂上的无形重物瞬间消失,精神为之一振,通体舒泰。
在这份压力消失的刹那,仿佛某种桎梏被打破,一股清凉舒爽的气息自大脑深处涌出,迅速流淌至四肢百骸,洗涤着每一寸肌肤与灵魂。
楚子航敏锐地感受着自身变化。他对身体的掌控力变得更加精细入微,体内那股属于“君焰”的力量也活跃、强大了不少。
这集训营的“压制”,果然是一种另类的锤炼。他侧头看向路明非,这家伙体内的言灵更为复杂,君焰、时间零、王权、镰鼬,这次的“解压”对他提升应该更大。
只见路明非闭着眼,脸上带着点新奇的表情,似乎在细细体会着什么。
这是……林七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浮现出震惊之色。
他清晰地感觉到,精神力的壁垒被冲破了。
突破了!我突破了!
我也是!
怎么回事?我也突破了!
卧槽!我终于到境了!哈哈哈哈!
不仅是林七夜,整个车厢都陷入了沸腾,所有新兵都体验到了这种精神力“反弹”带来的突破喜悦。
坐在副驾的洪教官站起身,嘿嘿一笑,揭开了谜底:
你们以为,动用那件宝贵的禁物,仅仅是为了镇压你们的禁墟?太天真了。
在镇压禁墟的同时,你们的精神力流动也同样被抑制。
整整五个多月的压制,如今骤然解开,被长久遏制的精神力会产生剧烈的反弹,从而轻松助你们冲破境的枷锁。
这,是集训营给每一位坚持下来的新兵的福利,也是你们应得的奖励!
车厢内的气氛更加热烈。
林七夜细细感知,精神力的总量和恢复速度,都远非“盏”境时可比的。
这是质的飞跃。
在众人沉浸在突破的喜悦中时,洪教官和林七夜都不约而同地将感知投向路明非和楚子航,却发现如同石沉大海,完全感受不到他们确切的精神境界。
洪教官心中暗惊,不愧是上面关注的特殊苗子。
林七夜则暗暗握拳,下定决心要更快地追赶上去。
一声惊骇的大喊打破了车厢内的喜悦!
卧槽!!快看天上!那些是什么东西?!
众人瞬间安静,齐刷刷地望向窗外,随即瞳孔骤缩。
湛蓝的天空之上,数个拖着白色炽热尾焰的未知物体,正以惊人的速度撕裂云层,朝着车队的方向俯冲而下。
路明非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确定地嘀咕:“师兄,我没看错吧?那玩意儿……长得好像导弹啊?”
楚子航眼神锐利如刀,肯定了路明非的判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附近几人耳中:“是导弹。”
他的身体已经微微绷紧,进入了临战状态。
所有人趴下!抓紧固定物!!!
洪教官的咆哮声响彻车厢,充满了惊怒。
但他心中更震惊的是,路明非和楚子航在这种时候,语气竟然还能保持近乎诡异的平静。
死亡的阴影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笼罩而下,绝望浮现在许多新兵脸上。
洪教官猛地站起身,周身泛起能量波动,正欲不惜代价出手拦截。
咻——
一杆缠绕着炽热玫红色火焰的长枪,如同撕裂长空的流星,从远处山林间爆射而出。
速度之快,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它划破天际,精准无比地拦截了冲在最前方的一枚导弹。
轰——
巨大的爆炸火球在空中绽放,冲击波让大巴车剧烈摇晃。
“是红缨姐!”
林七夜瞬间认出那杆枪,心中稍定,但眼看还有更多导弹呼啸而来,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路明非。”楚子航低喝一声,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
“知道了师兄。”路明非深吸一口气,一直显得有些惫懒的眼神瞬间变了,如同利剑出鞘。他闭上双眼,随即猛然睁开。
眼底,璀璨的金色如同熔岩般翻涌沸腾。
言灵·王权!
言灵·时间零!
双重言灵,同时发动。
冲在最前面的两枚导弹仿佛被无形巨手狠狠拍中,骤然改变轨迹,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被恐怖的重量死死压向地面。
而其余尚在空中的导弹,则如同陷入了粘稠至极的琥珀,速度瞬间减缓到近乎停滞。
路明非精准地操控着领域,豁免了车厢内的所有新兵,使他们不受“时间零”与“王权”的影响。
就在这近乎凝固的时空里,楚子航动了!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线,村雨出鞘的瞬间,清冷的刀光如同死神的镰刀,在空中划过数道完美的弧线。
轰!轰!轰!
几枚被“时间零”定住的导弹,在村雨的斩击下凌空爆炸,化作一团团火球。
与此同时,数道细微的银光从安卿鱼手中电射而出,精准地命中另外几枚导弹的脆弱部位,同样引发了殉爆。
下一刻,林七夜的至暗神墟全力展开。
极致的黑暗以他为中心爆发,如同泼洒的浓墨,瞬间浸染了整个大巴车,并向外急速扩张,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半球体,将车队核心区域笼罩在内。
唰唰唰——!
无数导弹爆炸后产生的炽热碎片,如同致命的金属风暴般激射而来,但在触及至暗神墟的边缘时,便如同陷入了无边泥沼,速度骤减,最终被定格在深邃的黑暗之中,无法寸进。
即便有少数漏网之鱼穿透了神墟外层,其威力也已被削减到最低,如同疲软的飞虫,叮当作响地嵌入了车顶金属板,再也无法构成威胁。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新兵们从震惊中回过神,只看到窗外空中尚未完全消散的火球、被压扁在地的导弹残骸、以及那笼罩车辆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
他们看向路明非、楚子航、林七夜、安卿鱼几人的目光,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百里胖胖缓过神后,扯着嗓子喊,“沧南F4牛逼!”
洪教官双眼瞪得滚圆,嘴巴微张,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几个小子……他妈的还是人吗?用刀砍导弹?!定格时间?!这真的是新兵?!
……
集训营。
一层淡金色的能量薄膜如同蛋壳,覆盖了半边营地,保住了内部的教官、后勤人员以及重要建筑。
而另外半边营地,已在第一波导弹袭击下化为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身穿笔挺军装、却略显狼狈的袁罡站在火海边缘,身上流转的淡金色光芒缓缓褪去。
他望着眼前冲天的烈焰,一双虎目之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首长!一位教官匆匆跑来,脸上带着烟熏的痕迹,手里拿着望远镜,另外两枚导弹落在了出营的道路上!
什么?袁罡猛地转头,声音嘶哑,新兵们怎么样?!
好像……好像有一位136小队的队员拦截了一枚,然后……然后就看到几道奇怪的光闪过,还有一片黑幕升起……反正,所有大巴车都完好无损,初步观察,没有人受伤!
袁罡愣住了:“十多颗导弹……无人伤亡?”
这结果好得超出了他最乐观的预估。
教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袁罡:“首长,没人受伤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是好事。”袁罡压下心中的惊疑,“等洪教官回来,详细报告!”
他立刻意识到,这恐怕和沧南那几个怪物小子脱不了干系。
紧接着,无边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比眼前的火海更加炽烈!
新兵们前脚刚走,后脚导弹就精准打击……我们内部……果然出了叛徒!!
袁罡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重重踩在灼热的废墟上,璀璨的金芒再次爆发,如同潮水般席卷而过,瞬间将另外半边营地的火焰强行压灭。
弥漫的烟尘中,他戴正了头顶有些歪斜的军帽,目光如鹰隼般望向苍穹,深邃无比,带着刺骨的寒意。
可是……他们到底是怎么调动导弹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
距离集训营数百公里外。
39号导弹发射基地。
刺耳的警报声早已响彻这座隐秘在山腹中的基地,红色的警示灯将一切映照得如同血狱。这座本该固若金汤的国防重地,不知何时已彻底沦陷,沦为死寂之地。
39号导弹发射基地,请立刻回答!
这里是总部!39号导弹发射基地,请立刻汇报你们的状况!
呼叫39号!呼叫39号!
听到请回答!
偌大的主控室内,只剩下通讯器里传出的、徒劳的呼叫声。灯光忽明忽灭,映照出地板上四处蔓延的、尚未完全凝固的猩红血泊,以及一尊尊姿态各异、表情痛苦、仿佛在无声哀嚎的残破石像。
浓重的血腥味与某种石质的尘埃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在控制台的正中央,一个身段妖娆、穿着紧身皮衣的女人随意地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她手中把玩着一柄不断滴落鲜血的无柄之刃,抛起,接住,动作轻盈而残忍。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巨大的卫星监控屏幕,上面正显示着沧南市郊外的画面,嘴角勾起一个诡异而兴奋的弧度。
居然想到把新兵分散送出营……守夜人里,倒也不全是蠢货。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黏腻的磁性。
肯定是那几个蠢货在沧南的动静太大了,肯定走漏了风声。一个深沉的男声从她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机里传出,打草惊蛇了。
不过……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女人伸出猩红而修长的舌头,如同真正的毒蛇信子,缓缓舔过自己丰润的嘴唇,眼中浮现出病态的兴奋光芒,既然游戏开始了……那我就亲自去一趟沧南,好好‘招待’一下我们的小朋友吧,尤其是……那两个有趣的代理人。
她站起身,高跟鞋踩在血泊中,发出嗒嗒的轻响。
她随手用手刀劈向身边一尊佝偻着的男性石像,石像应声碎裂,残碎的血肉与石渣混合着洒落一地。
在控制室冰冷的地面上,用大量尚未干涸的鲜血,描绘着一只巨大、狰狞、仿佛能窥视灵魂的——蛇眼。
而在控制室的角落,一张原本属于基地指挥官的高背椅上,路鸣泽不知何时坐在了那里。
他穿着一尘不染的小西装,翘着腿,单手支颐,仿佛在欣赏一出与己无关的戏剧。
那妖娆的女人对他的存在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疯狂与愉悦中。
路鸣泽看着女人癫狂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屏幕上定格沧南郊外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轻蔑的弧度。
“呵……”
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低语声只有自己能听见,“要不是得让哥哥亲手了结你们这些渣滓,体会成长的乐趣……你们以为,就凭你们这些令人作呕的虫子,也能威胁到哥哥分毫?”
他的眼神骤然幽深残酷,如同亘古不变的深渊。
“好好享受吧……享受这最后,短暂而可怜的……活着的时间。”
“令人作呕的虫子们……”
大巴车上,惊魂未定的新兵们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集训营方向升起的浓烟,又看看车内这几个刚刚展现出非人实力的同期新兵,心情复杂难言。
路明非眼中的金色已经褪去,脸色有些发白,连续发动高阶言灵对他的负担不小。
他靠在座椅上,长长吁了口气:“妈呀,刺激……”
楚子航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到他面前,动作自然。
他看了看路明非,又看了看林七夜和安卿鱼,最后目光扫过车厢里一张张惊魂未定却又带着劫后余生庆幸的脸,用他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的语调,清晰地说了两个字:
“没事了。”
这句话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周围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
百里胖胖像个小迷弟一样抓住林七夜的胳膊:“七夜,你们真牛逼。”
林七夜拍了拍他的胳膊,没有解释,只是看向路明非,眼神中带着关心,“还能站起来不。”
路明非摆摆手,有气无力:“能站,就是有点费神。”
车队,载着一车心思各异、却都已褪去部分青涩的新兵,以及几个深藏不露的怪物,驶向未知而危险的沧南市区。
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