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如同撕破寂静幕布的利刃。三辆装甲车蛮横地撞开校门口扭曲的栅栏,防爆轮胎碾过满地玻璃碎碴。
陈牧野推开车门的动作带着罕见的急躁。他一步踏出,将地上的琉璃踩得霹雳作响,映出他眼底尚未散尽的惊悸。
他的目光穿透暗红色的屏障,死死锁住躺在焦土中央的两个少年。
温祁墨紧随其后跳下车,战术平板屏幕布满蛛网裂痕。
他手指在破碎的屏幕上徒劳地滑动,试图调取数据,代表能量爆发的曲线早已冲破虚拟量程的极限,化作一道狰狞的、撕裂屏幕顶端的垂直光柱。
“海境的战斗,但峰值…超过‘克莱因’级预设阈值…”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仪器…过载烧毁了…”
赵空城扛着直刀跃下装甲车,刀柄上缠绕的黑红色丝带被热风吹得笔直他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目光扫过无戒空域内那个直径超过二十米、边缘呈琉璃状结晶化的巨坑,又落在巨坑一旁两个躺倒的人影上,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只憋出一句粗砺的吼声:
“明非!你小子…把突破到海境的玩意儿…当烟花点了?!”
路明非艰难地偏过头,视线有些模糊,只能看到赵空城刀柄上飘扬的丝带轮廓。“赵叔…”他声音气若游丝,嘴角却努力向上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和七夜的力量混在一起这么猛…”
林七夜挣扎着想撑起上半身,手臂却一阵酸软,又跌了回去,只从牙缝里挤出补充:“学校里面…还有…一堆寄生蛇妖…被鬼面人拖住了…没顾上…”
“寄生体‘难陀蛇妖’的母巢位置和次级感染体坐标,湘南已经同步到作战频道。”陈牧野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他蹲下身,布满老茧的手掌分别按在路明非和林七夜的肩头,力道沉稳。“干得漂亮。剩下的,交给我们。”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路明非耳道干涸的血迹,“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战场不需要伤员。”
他站起身,目光转向同样带着狼狈的红缨和司小南:“你俩也辛苦了,原地休整。”
红缨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深陷地面的长枪。枪身发出一声清越的铮鸣,枪缨上那缕将熄未熄的玫红火焰,如同被注入新的生命力,倏地重新腾起,焰尖笔直地指向被暗红屏障笼罩的、充斥着求救声的教学楼。
“队长,”她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却斩钉截铁,“刚才全是明非七夜在跟那鬼东西拼命,我的枪…还没冷!”
陈牧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燃烧的枪缨映亮了他眼底的决断。“好。”
他颔首,声音陡然拔高,穿透装甲车引擎的轰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刚刚下车、全副武装的守夜人队员耳中:“吴湘南负责信息压制,切断所有寄生体精神链接!赵空城带一队,清扫操场残余!红缨、冷轩,目标教学楼顶层母巢!司小南,医护队到位后,立刻护送明非和七夜去军区医院最高监护室!”
“是!”整齐划一的应答声带着铁血之气。
“小南!”陈牧野最后看向正试图捡起弩箭的短发少女。
司小南立刻挺直脊背:“到!”
“通知军区医院,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S级监护病房待命!要最好的神经修复液和脏器维生舱!”陈牧野的命令不容置疑。
“明白!”司小南迅速摸出加密通讯器,指尖翻飞。
陈牧野最后望向那片被无戒空域笼罩、死寂中暗藏杀机的校园,眼底寒芒如西伯利亚冻原上永不融化的坚冰。他缓缓抽出腰间的战术匕首,雪亮的刃口在弥漫的烟尘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
“行动开始——”他吐出的字眼凝结成霜,“清扫时间,到了。”
装甲车的引擎再次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全副武装的守夜人如同黑色的潮水,沉默而迅猛地涌向那暗红色的死亡囚笼。
红缨的枪尖燃烧着愤怒的玫焰,第一个撞入了无戒空域翻涌的血色屏障之中。在她身后,冷轩的狙击枪管在肩头反射出致命的幽光。
救护车的蓝红顶灯由远及近,刺耳的笛声撕破了战后的短暂死寂。
救护车蓝红顶灯旋转的光斑切割着烟尘,担架床的滚轮碾过结晶化的沥青地面。就在医护人员俯身准备抬起路明非时,一阵与战场氛围格格不入的“滴滴”声由远及近。
一辆印着“路家便利店”logo的明黄色小电驴,歪歪扭扭地穿过扭曲的校门栅栏,碾过一地碎玻璃碴,最终一个甩尾,稳稳停在离担架不到两米的地方。车轮卷起的尘土扑了旁边司小南一脸。
路鸣泽单脚撑地,摘下画着小恶魔涂鸦的头盔。
他额发被头盔压得乱糟糟,脸上却挂着阳光灿烂到欠揍的笑容,嘴里还叼着根没拆封的草莓味棒棒糖。
他歪头打量着担架上灰头土脸、嘴角还沾着点干涸血迹的路明非,眼睛弯成了月牙,声音拖得又长又欠:
“哟——!这不是我英明神武、大杀四方的哥哥嘛?”他啧啧两声,棒棒糖在嘴里转了个圈,“怎么躺这儿了?啧啧,看看这小脸白的,这血流的…哎呦,真是…狼狈呀~”
最后三个字,他故意拉长了调子,尾音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路明非眼皮都懒得抬,胸腔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像拉风箱,但听到这熟悉的、贱兮兮的腔调,一股无名火还是顶了上来。
他艰难地掀开一点眼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气息微弱却斩钉截铁:
“关…你…屁…事!”
声音不大,甚至有点气若游丝,但那咬牙切齿的嫌弃劲儿隔着几米都闻得到。
路鸣泽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嘴一瘪,眉毛耷拉下来,那双平日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此刻迅速蒙上一层水汽,变得湿漉漉、委屈巴巴。
他跳下小电驴,几步蹭到担架边,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直接蹲了下来,手指头还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路明非裹着战术绷带的手臂(虽然隔着衣服)。
“哥哥…”他声音带着哭腔,软糯得能滴出水,“你怎么这么凶啊?人家冒着生命危险,骑着小电驴穿越战区给你送慰问品…你就这样对人家…”
他变戏法似的从电驴后座的保温箱里摸出两盒哈根达斯(香草味和草莓味),捧到路明非眼前晃了晃,像捧着被辜负的真心,“看,你最爱的冰淇淋!刚解冻的!”
旁边躺着的林七夜,连转动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斜斜地瞟向这对“冤家”。
他看到路明非闭着眼,额角青筋因为疼痛和愤怒(主要是对路鸣泽的)在突突跳动,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他又看到蹲在旁边的路鸣泽,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上写满了“全世界我最委屈”,捧着冰淇淋的样子活像被主人踢了一脚的小狗,那演技…不去拿奥斯卡真是可惜了。
林七夜累得连吐槽的脑细胞都不想动,只能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炽天使的力量透支带来的不仅是身体被掏空,连带着灵魂都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甩干了八百遍。
他现在只想世界安静,只想睡觉。这对兄弟的“相声”,此刻在他听来比鬼面王的嘶吼还让人脑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