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眼,照在秦烬焦黑崩裂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
他靠坐在焦坑边缘,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无数伤口,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刀片反复切割。
体内灵力枯竭得如同龟裂的河床,经脉寸断,稍微引动一丝,便是钻心的疼。
神魂更是暗淡,如同风中残烛,全靠识海深处那尊葬仙残鼎散发的混沌清辉勉强维系着不灭。
药痴叟手忙脚乱地将一堆瓶瓶罐罐里的丹药,不管三七二十一,小心翼翼地喂进秦烬嘴里,又用灵泉水帮他送服。
老头脸色惨白如纸,手指掐算不休,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绝望。
“完了…完了啊,秦小子!”
药痴叟声音发颤,带着哭腔,“煞气冲霄,死局已成!
老夫掐指一算,东南有贪狼噬主,正北现七杀破军!
这是十死无生的绝杀之局啊!咱们…咱们被包围了!”
不用他掐算,秦烬自己也感觉到了。
那百里丹霞的异象,如同在寂静的森林里扔下了一颗炸雷。
此刻,虽然阳光普照,劫云散尽,但一种无形的、更加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从万毒沼泽的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的神识在残鼎滋养下异常敏锐,虽无法及远,却能清晰地“捕捉”到那一道道穿透虚空、牢牢锁定在这片区域的意念。
贪婪、灼热、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那是来自各个方向、数量最多的散修气息,杂乱无章,却胜在人多,如同嗡嗡作响的蝗虫群。
威严、霸道、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来自东北方向,一股较为统一的气息,隐隐带着药香与法度森严之感,如同出巡的官军。
冰冷、死寂、蕴含着纯粹到极致的杀意——来自东南和正北!
这两股气息最为隐晦,也最为危险!
它们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耐心而致命,与其他势力的喧嚣截然不同,目标明确至极——就是他秦烬的命!
“嗡——!”
识海深处,葬仙残鼎持续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嗡鸣,不再是之前对抗丹劫时的厚重,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警示意味!
鼎身清辉流转,竟隐隐将东南和正北那两股最危险的杀意源头,如同地图上被高亮标记的红点般,清晰地映照在他的感知中!
“东南、正北。”
古紫鸢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在他脑中响起,“有两股带着令人作呕‘净化’味道和阴冷死气的意念,已经像钉子一样锁死了你的神魂本源。
小子,你这次闹出的动静,把一些不该惹的玩意儿也引来了。跑,是跑不掉了。”
跑不掉?
秦烬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和一丝丹药的苦涩。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水府入口那摇摇欲坠、之前被丹劫余波震得灵光黯淡的禁制。
这水府,此刻已不是庇护所,而是变成了一个华丽的……囚笼棺材。
外面,是群狼环伺,虎视眈眈。
而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堪比凌迟的丹劫,此刻的状态,比一个普通的凡人壮汉好不了多少。
灵力?十不存一都是往好了说,根本就是点滴不剩!
肉身?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一碰就碎。
神魂?摇曳的烛火,风大点就灭。
真正的,十面埋伏,插翅难飞的死局!
药痴叟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徒劳地试图加固那眼看就要崩溃的水府禁制,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完了”。
秦烬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去看那绝望的老头,也没有去感受外面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诸多气息。
他将全部的心神,沉入识海,沉入那尊不断发出警示嗡鸣的残鼎之中。
残鼎的清辉,如同冰冷的水流,洗涤着他因剧痛和疲惫而近乎麻木的神经。
那清晰的危机标注,不仅没有让他恐惧,反而让他混乱的思绪逐渐变得冰冷、清晰。
跑不掉,那就不跑。
他秦烬,能从微末中爬起,能于绝境中炼出逆天丹药,能硬抗九道丹劫而不死……岂会甘心坐以待毙,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灵力没了,还有毒火!
肉身残了,还有意志!
神魂弱了,还有……这尊神秘的残鼎,和那个嘴硬心……呃,嘴硬魂也硬的器灵!
他重新睁开眼。
那双因为重伤而显得有些暗淡的眸子深处,一点冰冷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火焰,悄然点燃。
他看了一眼外面隐约可见的、如同萤火虫般开始汇聚的各色遁光,又看了一眼怀中那枚温润的、与他性命交修的万毒归墟丹。
然后,他对着急得快哭出来的药痴叟,扯出一个极其难看、却带着某种令人心安力量的僵硬笑容:
“慌什么。”
“不过是…又来了一群送死的。”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像一块投入死水中的石头,让药痴叟的慌乱莫名地平复了一丝。
老头看着秦烬那双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疯狂兴奋的眼睛,突然觉得,也许…也许这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小子,这次也能……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外面那如同乌云压顶般越来越近的恐怖气息给掐灭了。
药痴叟哭丧着脸:“送死?我的小祖宗哎,你看看外面那阵仗!咱们才是要被送去见阎王爷的啊!”
秦烬不再说话,只是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他开始默默运转起那微乎其微的灵力,引导着刚刚服下的丹药药力,尽可能快地修复着一些关键部位的伤势。
哪怕只能恢复一丝力量,也多一分撕咬敌人的资本。
残鼎依旧在嗡鸣,警示着那不断逼近的致命危机。
风暴,已然降临。
而他,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