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行字，像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瞬间打乱了林薇所有的计划。
今晚七点？图书馆？单独…见面？
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再次失控地加速起来。下午在办公室那短暂独处的压迫感和那不经意间的指尖触碰，又一次清晰地回放，让她耳根发热。
她下意识地想找理由拒绝。可以说晚上有课？或者社团有活动？但手指在回复框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删掉了借口。
他是项目负责人，这是“工作”。她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颤抖着回复了一个字：【好。】
发送成功后，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像是接下了一个艰巨无比的任务。
整个下午，林薇都处在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里。她抱着那叠项目资料回到宿舍，试图强迫自己投入阅读，但那些艰涩的技术术语和算法逻辑看得她头晕眼花，效率极低。
“温度”和“艺术性”？说起来简单，可到底要怎么和一个冷冰冰的人工智能平台结合起来？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顾夜白布置任务时认真的侧脸，一会儿是河对岸他和楚萱并肩而立的画面。
“薇薇，晚上一起去逛夜市呗？”沈心敷着面膜邀请她。
“啊…不了，我晚上要去图书馆查点资料。”林薇含糊地拒绝，没敢说具体去干什么。
“这么用功？”沈心怡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对劲哦…你脸怎么红了？”
“有吗？可能…有点热。”林薇慌忙用手扇风，拿起水杯猛灌了几口。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她提前半小时就开始坐立不安。换了好几件衣服都觉得不合适，太正式显得奇怪，太随意又怕不得体。最后只好选了一件最普通的浅蓝色毛衣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地出了门。
走到图书馆楼下时，才刚刚六点四十。她不敢上去太早，只好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来回踱步，反复深呼吸，做着心理建设。
七点整，林薇准时踏进图书馆三楼A区。科技角是图书馆相对僻静的角落，摆放着一些最新的科技杂志和可供查阅资料的电脑，此刻只有零星几个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靠窗位置的那个身影。
顾夜白已经在了。他坐在一张长桌旁，面前放着一台银灰色的轻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幽幽的光。他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微蹙着眉，正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内容，手指偶尔在触控板上滑动。窗外的夜色和室内的灯光在他身上交织出一种沉静而专注的气场。
林薇放轻脚步，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学长…”她小声打招呼。
顾夜白闻声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看向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坐。”
他的语气和下午在办公室时一样，公事公办，没有多余的情绪。这让林薇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依言坐下，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那个…曾经属于他的、此刻却要用来装他资料的U盘，心情有些微妙。
“资料在移动硬盘里，比较大。”顾夜白说着，从旁边拿出一个黑色的便携硬盘，递给她，“直接拷贝到你电脑里。”
“哦，好。”林薇接过硬盘，连接电脑，开始操作。拷贝需要一些时间，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着。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电脑风扇轻微的嗡鸣和远处书页翻动的声音。
这种安静让林薇刚刚平复的紧张感又逐渐回升。她正襟危坐，目光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只能假装认真地看着进度条。
“下午给你的资料，看了多少？”顾夜白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薇心里一虚：“看…看了一部分…有些技术概念还不太懂…”
“哪里不懂？”他侧过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反而带着点纯粹的询问。
林薇没想到他会追问，只好硬着头皮指了几个术语。
顾夜白耐心地听了，然后拿起桌上一支笔，在一张空白便签纸上简单地画了几个框图，用极低的声音开始给她讲解。他的思路极其清晰，比喻也意外地贴切，竟然让那些晦涩的概念变得容易理解了许多。
林薇不知不觉听得入了神，身体微微向他那边倾斜，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
他解答的时候，会偶尔看她一眼，确认她是否听懂。距离很近，近得林薇能看清他镜片上反射的细碎光芒，和他垂下眼眸时浓密的睫毛。
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于学术的氛围悄然弥漫开来，暂时驱散了之前的尴尬和紧张。
资料终于拷贝完毕。林薇拔下硬盘，递还给他：“学长，好了。”
顾夜白接过硬盘，看了一眼她的电脑屏幕：“项目管理会用Github，链接和权限晚点发你。有问题…”
他话没说完，目光忽然被林薇电脑桌面的一角吸引了过去。
林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她的电脑桌面壁纸，是她自己画的一幅插画，一个q版的小女孩抱着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而角落里，不起眼地签着她的微博Id：【微光君】！
他看到了？！他会认出这就是那个他评论过的微博账号吗？
林薇瞬间头皮发麻，手忙脚乱地想要合上电脑盖子。
就在这时，顾夜白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来电人——【楚萱】。
震动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突兀。
顾夜白的视线从林薇的电脑屏幕上移开，瞥了一眼手机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接起，而是先对林薇说：“今天就到这里。”
然后，他才拿起手机，站起身，一边向图书馆的露天阳台走去，一边按下了接听键。
林薇隐约听到他接起电话时，传来一声极其温和的、与她说话时截然不同的语气：“喂，萱萱？”
那声“萱萱”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林薇一下。她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阳台门口，心里刚刚因为学术交流而升起的那点暖意和平静，瞬间冷却下来。
她快速合上电脑，塞进书包，心情复杂地准备离开。
刚站起身，目光无意间扫过顾夜白刚才坐过的位置——他的那副细框眼镜，竟然被遗忘在了桌上。
鬼使神差地，林薇伸出手，拿起了那副眼镜。冰凉的金属质感，还残留着一丝他身上的清冽气息。
她正犹豫是该放在这里等他回来取，还是该给他送过去，指尖无意中碰到了镜腿内侧。
那里，似乎刻着几个极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英文字母。
她下意识地凑近了些，想看清楚。
就在这时，阳台的门被推开了。顾夜白讲完电话，走了回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林薇的手上——正拿着他的眼镜，凑得很近，仿佛在仔细端详。
空气瞬间凝固。
顾夜白的脚步停在原地，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深邃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