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11.10起又恢复每天更新6章了,今晚一共6章揭秘悬念)
那夜,杭泰玲轮值看守仁寿宫后殿的灯烛。
太皇太后因白日劳累,早已歇下,宫院内一片寂静。
忽然,听到前面有动静,她循声过去,竟看见皇帝朱祁镇独自一人站在院中,面色不豫。
“奴婢参见万岁爷。”
她慌忙跪倒。
朱祁镇似乎心情不佳,语气烦躁:
“皇祖母歇下了?”
他本是来请安,却扑了个空。
“回万岁爷,太皇太后凤体不适,已安寝了。”
朱祁镇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杭泰玲身上,打量了几眼,忽然问道:
“你叫杭泰玲?和周景兰是一起的?”
杭泰玲心头一紧,不知皇帝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谨慎答道:
“是,奴婢与景兰……曾是仁寿宫一同当差的姐妹。”
“姐妹?”
朱祁镇嗤笑一声,带着一种莫名的烦躁和探究:
“她与郕王……那玉佩的事,你可知情?”
他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
杭泰玲吓得魂飞魄散,以为皇帝是要追究景兰和郕王的私情,她深知此事若坐实,景兰必死无疑!
情急之下,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想为景兰开脱,脱口而出:
“万岁爷明鉴!那玉佩……那玉佩是……是奴婢!是当年郕王赐给奴婢的!与景兰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跪伏在地,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表演得情真意切,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朱祁镇愣住了,他原本只是心中憋闷,随口试探,没想到竟炸出这么个结果。
他看着脚下这个瑟瑟发抖、却勇于认罪的宫女,一种被欺骗、被蒙蔽的怒火,以及一种……扭曲的、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意混杂在一起。
他盯着她,声音冰冷而充满压迫:
“你拿了郕王的玉佩?可是真相?欺君之罪,你可知道是什么下场?!”
“奴婢……奴婢不敢撒谎!”
杭泰玲只求能保住景兰,她只能凭记忆说出她知道的一切:“那枚玉佩是螭龙纹的,是当年先帝驾崩那晚,郕王赐给奴婢的!”
朱祁镇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几乎让杭泰玲窒息。
说的如此详细,不像是撒谎。
难道自己察觉错了?
邪恶的念头突然滋生,朱祁钰的喜欢的女人,他不仅要弟弟得不到,还要毁掉!
忽然,他挥了挥手,对身后跟随的、同样惊疑不定的内侍道:
“都退下,离远点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内侍们不敢违逆,迅速退到园门之外。
当花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朱祁镇一步步逼近……
摇曳的树影如同鬼魅,远处宫灯的光晕模糊而不祥,压抑的呜咽声被风声吞没,昂贵的织金锦缎被粗暴地揉皱,冰冷的玉石地面硌得人生疼,只剩下无尽的屈辱和灵魂被撕裂的痛楚……
很快,朱祁镇整理好衣袍,如同丢弃一件玩物般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管好你的嘴。”
杭泰玲衣衫不整地瘫倒在冰冷的石板上,眼神空洞,浑身冰冷,仿佛灵魂都已离体。
直到夜深,她才如同游魂般,踉踉跄跄、精神恍惚地回到宫女居住的耳房。
她的异常如此明显,以至于立刻被细心且尚未歇下的许江姑姑察觉。
“泰玲?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这么晚才回来?”
许江姑姑拉住她冰凉的手,担忧地追问。
杭泰玲猛地抽回手,如同受惊的兔子,眼神躲闪,语无伦次:
“没……没什么……奴婢……奴婢只是在花园里不小心摔了一跤……对,摔了一跤……”
她不敢看许江姑姑的眼睛,仓皇地躲进了自己的床铺,用被子蒙住了头,无声的泪水瞬间浸湿了枕衾。那一夜,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此刻郕王府梨香院内,泪水从杭泰玲眼角滑落,浸入枕头,带来冰凉的触感。
她从那个可怕的回忆中挣脱出来,心脏仍在剧烈地抽痛。
这个孩子……这个她必须依靠、却又带给她无尽痛苦和疏远的孩子,它的来历,是如此不堪回首的耻辱和强权下的产物。
她颤抖着手指,一层层解开身上略显宽松的宫装,然后是里衣,最后,是紧紧缠绕在腹部、已然有些勒痕的厚重生绢。
当最后一层生绢落下时,镜中赫然映出一个明显隆起、弧度圆润的腹部。
那绝非寻常四个月身孕该有的规模,分明已是七个月的孕相!
杭泰玲痛苦地闭上眼,手指轻轻抚上那紧绷的肌肤,感受着里面生命的悸动。
自从发现有了身孕,她就陷入了极度的恐慌。那个夜晚的屈辱她不敢回想,而侵犯她的对象是当今天子,更让她绝望。
朱祁镇显然不想承认,若被孙太后知道,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甚至可能牵连家族。
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铤而走险。
恰好不久后,孙太后预备构陷郕王与宫女有私,她只能去许江姑姑那里偷窃玉佩,并藏在自己那里,认下了那莫须有的玉佩私情,顺理成章地被皇帝当场赐给郕王为使女。
这步棋险到了极致,却也是她当时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她知道这对不起周景兰,对不起她与郕王之间那份纯粹的情意。
但是景兰曾经说过,她不愿嫁入帝王家,只愿求一份平凡安稳。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一个微弱而自私的声音在她心底为自己辩解着,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丝负罪感。
她只能将错就错,用生绢紧紧束缚住这日益长大的胎儿,苦苦隐瞒。
然而自六月末入府后,她从未有机会真正进入朱祁钰的身边侍寝,直到八月十八太后驾崩前的那个午后,朱祁钰因为周景兰的事情伤心的酩酊大醉,她才得以在那个午后,躺在朱祁钰的身侧。
只是当时距离六月怀孕已经过去二月有余,只能靠日日生绢束腹以遮掩。
幸好朱祁钰从不进她的房,也从不亲近她,这惊人的秘密才得以保守至今。
她甚至不敢让看似殷勤的樊姑姑过于接近内室,沐浴更衣皆亲力亲为。
“孩子……再忍忍……”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也对着腹中的骨肉,喃喃低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挣扎。
此刻,长安宫内,夜色深沉,一支细小的空心竹管从窗棂缝隙悄悄递了进来。
唐云燕迅速接过,取出里面卷得紧紧的字条,递给正在灯下看书的周景兰。
周景兰展开字条,上面是万玉贞清秀却略显急促的字迹,详细列出了她从《钦录簿》中默记下的、去年六月皇帝关键几日的行踪。
当周景兰的目光落在:“帝诣仁寿宫请安,亥时正入,亥时一刻即出。”这一行时,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拿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果然……果然是这样!”
她低声惊呼,将纸条递给凑过来的唐云燕。
唐云燕快速看过,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亥时(注:指夜里9点以后),我的天!哪有三更半夜去请安的? 而且,一刻钟?!这哪里是请安?怕是连杯茶都没喝完就走人了!这……这太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