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钱令颖时,她依礼行事,一丝不苟,但相较于前三位,确实显得过于沉静,甚至有些拘谨。
就在她行礼完毕,准备缓缓退回原位时,许是心中紧张,脚步微乱,袖口不慎带倒了身旁高几上摆放的一盆精心修剪的兰草!
“哎呀!”一声低呼,青瓷花盆倾斜,泥土洒落,那株品相极佳的兰草也歪倒出来!
这一刻,殿内一片寂静!钱令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呆立当场,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在如此重要的场合,损毁御苑花草,已是失仪,更别提这可能会被解读为不祥!
孙太后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的轻蔑。
汪紫璇几乎要掩饰不住脸上的幸灾乐祸,连忙用袖子掩了掩嘴角。王沁怡惊得捂住了嘴,眼中满是同情与担忧。
而魏婉仪,则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刻意的惋惜,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尤其是看向站在胡仙师身后的周景兰时,语气更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如此毛躁,心性不定,岂是皇后之选?可见身边若有那等不安分、惯会惹是生非之人,便是想安稳也难。”
声音虽轻,在寂静的殿中却格外清晰。
就在太皇太后脸色微沉,准备开口,钱令颖几乎要绝望落泪的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静观其变的周景兰脑中灵光一闪!她注意到那株被摔出的兰草根部,泥土散落处,竟隐隐露出一抹温润的白色!
她不再犹豫,立刻上前一步,在胡仙师耳边急速低语两句,得到胡仙师一个微不可察的颔首后,她快步走到那株歪倒的兰草旁,并未先去扶正花盆,而是小心翼翼地用手帕,轻轻拨开那兰草根部的泥土!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这突兀的举动吸引。
只见周景兰从泥土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约莫鸽卵大小、通体洁白、形似飞燕、温润无瑕的天然玉石!那玉石在殿内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形态生动可爱,竟是一件天然生成的珍品!
周景兰双手捧着那枚白玉飞燕,面向御座,声音清晰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朗声道:“恭喜太皇太后!恭喜太后娘娘!恭喜胡仙师!钱姑娘福泽深厚,竟引动了这盆中的祥瑞!此乃玉燕投怀,是极为难得的吉兆啊!《瑞应图》有云,玉燕入怀,主贤后降世,佑我大明国祚绵长,子孙繁盛!此乃天意,天意佑我大明啊!”
她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扭转了局面!
“玉燕投怀?”
“祥瑞吉兆?”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议论声。汪紫璇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僵住,转而变成了难以置信和嫉妒。王沁怡则是睁大了眼睛,满是惊奇。
而刚才还在冷嘲热讽的魏婉仪,此刻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死死盯着那枚白玉飞燕,又看向镇定自若的周景兰,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这祥瑞的真实性,但在太皇太后明显惊喜的目光下,终究没敢再开口,只是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她不仅后位无望,连刚才对周景兰的讥讽,此刻也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合时宜!
周景兰甚至没有直接回应她,就用这实实在在的祥瑞,将她所有的轻蔑都堵了回去,还狠狠打了她的脸!
太皇太后原本沉着的脸色瞬间舒展开来,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她笃信佛道,对祥瑞之事尤为看重!
孙太后也是愣住了,看着那枚浑然天成的白玉飞燕,将信将疑,但“贤后降世”、“国祚绵长”的字眼,让她无法立刻出言反驳。
胡仙师则适时地宣了一声道号,语气空灵:“无量天尊!天意昭昭,果真玄妙不可言。”
跪在地上的钱令颖,此刻也回过神来,虽然心中依旧惊魂未定,但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立刻顺着周景兰的话,重重磕头,声音带着哽咽与激动:
“臣女……臣女惶恐!竟不知身负如此祥瑞,惊扰圣驾,请太皇太后、太后娘娘恕罪!”
太皇太后已是笑容满面,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何罪之有?此乃天大的喜事!祥瑞择主,这是你的福气,也是我大明的福气!”
她看向钱令颖的目光,充满了满意和认可。
最终,在天意与祥瑞的加持下,尽管孙太后内心仍偏向汪紫璇,但也无法抗衡这“玉燕投怀”的吉兆和太皇太后的决心。
金吾右卫指挥佥事钱贵之女钱令颖为皇后!
府军前卫指挥同知魏忠之女魏婉仪为德妃,旗手卫指挥使之女王沁怡为贞妃。
至于汪紫璇,孙太后见皇后之位已失,心有不甘,又见汪紫璇容貌性情确实合自己眼缘,且其家族背景亦能作为臂助,便灵机一动,向太皇太后进言:
“母后,皇后既已选定,皆是喜事。只是郕王年岁渐长,开府在即,身边也需个知冷热、懂事的人儿。臣妾瞧着汪家这孩子模样性情都是极好的,不如就指给祁钰做王妃吧,一来成全佳偶,二来紫璇也能时常入宫陪伴臣妾,以慰寂寥。”
这番话看似体贴,实则暗含将汪紫璇作为耳目安插在郕王身边的意图。
太皇太后深知其意,但考虑到已立钱氏为后,需平衡孙氏情绪,且汪家亦是亲军世家,与郕王也算匹配,便颔首应允:
“也罢,皇帝大婚,兄弟同喜,亦是佳话。便依你所奏,册汪氏为郕王妃。”
汪紫璇闻言,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她一心期盼后位,即便不得,以她的家世容貌,放出宫去也能觅得良缘,何曾想过要嫁给一个看似并无实权、处境微妙的亲王?
这无异于另一种形式的放逐!
她求助般地看向孙太后,却只得到孙太后一个带着警告和不容置疑的眼神,她只能绝望地低下头,机械地谢恩,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恨。
而魏婉仪听到这个安排,虽然自己只是德妃,但看到一直压自己一头的汪紫璇落得如此下场,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快意,只是这快意很快又被对周景兰那神来之笔的忌惮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