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华教授带领的专家组效率极高,基础数据采集工作在苏晴博士温和而专业的引导下,不到半日便已完成。整个过程并未对林溪造成多少困扰,那些精密的仪器更多是记录她周身自然散发的能量场波动和生理参数,并未尝试深入探查其丹田内那核心的平衡锚点。
然而,杨教授显然并不满足于此。在初步数据确认林溪状态相对稳定,且其存在对抑制归寂之井有积极作用后,他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了那被星辰大阵封锁的坑洞,以及更宏大的课题——如何长期封禁乃至“无害化”处理这口“龙”级异常源。
“常规的物质封锁毫无意义,它侵蚀的是空间和法则本身。”杨教授站在隔离带边缘,透过特殊的光学仪器观察着坑洞内那片不断生灭的灰暗虚无,语气带着一种遇到终极难题般的兴奋与凝重,“必须构建一个能够模拟甚至局部逆转其‘归寂’特性的反向场域,或者……找到一个能持续中和其效应的‘平衡器’。”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砺剑台方向的林溪,意思不言而喻。在他眼中,林溪本身或许就是那个最理想的“活体平衡器”。
林溪对此心知肚明,但并未点破。她乐得清静,趁着专家组将主要精力投入到对归寂之井的研究和封禁方案论证上,她得以更专注地处理自己的问题——巩固平衡,恢复力量,以及,探究万象回廊传来的警示。
她寻了一处僻静角落,再次盘膝坐下,灵识沉入与镜界新盟约的连接,主动沟通万象回廊。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是接收信息,而是有目的地将意念投向回廊反馈中提及的那个地点——“倒影深渊”。
万象回廊,作为镜界历史与法则的沉淀之地,其映照之力玄妙无比。当林溪的意念锁定“倒影深渊”时,回廊仿佛被注入了明确的目标,廊柱上的源气流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墙壁上浮现的历史碎片疯狂闪烁、重组,最终,一幕幕比之前更加清晰、却也更加支离破碎的景象,涌入她的感知。
她“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虚空之中,悬浮着一面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破碎镜面。镜面不知由何种材质构成,非金非玉,色泽暗沉,其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仿佛曾遭受过毁灭性的打击。镜面本身并非平整,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弧度,如同一个……凹陷的球面内壁?
而就在这面巨大破碎镜面的中心,那片最为深邃的黑暗里,此刻正隐隐荡漾着一圈圈与林家祖地归寂之井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恢弘的灰黑色涟漪!仿佛那口井的“倒影”,或者说“本体”,就藏在这面巨镜之后!
景象拉近,穿过那荡漾的涟漪,林溪的意识仿佛被拖入了一个短暂的、跨越无尽时空的片段——
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广阔与荒凉的世界,天空是永恒的黄昏之色,大地干裂,遍布着无数面或大或小、或完整或破碎的镜子。这些镜子并非映照现实,而是如同墓碑,每一面都凝固着某个消亡文明最后的影像,或某位强大存在陨落时的残念。空气中弥漫着极致的悲伤与……一种熟悉的归寂意韵。
这里,是“万镜墓园”?还是“倒影深渊”的真相?
片段闪烁,画面陡然转变。她看到了一场发生在遥远过去的大战!交战的一方,身形模糊,但施展的力量却带着一种纯净的映照与守护之意,与观镜人、甚至她自身的新盟约隐隐共鸣;而另一方,则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试图吞噬、同化一切的扭曲黑暗,那黑暗的气息,与古噬同源,却更加原始和强大!
大战的结局似乎两败俱伤。那纯净的映照之力化作无数流光,散落各方(其中一道,是否成为了后世镜灵的雏形?);而那扭曲的黑暗,则被强行击碎、封印!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被那残存的映照之力,联手某种更宏大的意志,打入了一片永恒的虚无之中,并以一面不可思议的“太初之镜”的“背面”作为封印之基,将其镇于其下!
那“太初之镜的背面”,就是“倒影深渊”中那面巨大的破碎镜面!而被封印在其下的,就是那扭曲黑暗的最大碎片,也是……所有“归寂”之力的源头之一?!或者说,是“归寂”被那扭曲黑暗污染、异化后形成的恐怖存在?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林溪的意识被强行弹回,心神剧震,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这个发现太过骇人!林家祖地的归寂之井,恐怕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形成的奇观或节点,它更像是那个被封印在“倒影深渊”之下的恐怖存在,其力量透过封印的缝隙,在现世(或者说在镜界与现世的夹缝中)形成的一个“泄漏点”!一个……“脓疮”!
收藏家寻找它,根本不是为了简单的“收集”,他们是想找到这个“泄漏点”,进而定位并打开“倒影深渊”的封印,释放那个被封印的、代表着终极扭曲与归寂的古老黑暗!
难怪镜枢使见到井喷时如此狂热!难怪万象回廊会传来如此紧急的警示!
必须阻止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就在林溪因这惊人的发现而心潮澎湃之际,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意念,透过与她体内平衡锚点的那一丝联系,悄然传递过来。并非来自万象回廊,而是……来自那口被封印的归寂之井深处?
那意念极其模糊,充满了痛苦、混乱与无尽的孤寂,但在这片混乱中,却夹杂着一丝……微弱的、仿佛本能般的“求救”信号?以及一些更加破碎的画面:
……无尽的黑暗……冰冷的枷锁……一个温柔而悲伤的女子身影,手持一面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玉镜,正将某种东西投入井中……那女子的面容,竟与林家宗祠供奉的某位远古先祖画像,有几分相似?!……还有……一枚悬浮在虚无中的、残缺了一半的……玉珏?那玉珏的材质和纹路……
林溪猛地睁开双眼,异色双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那枚残缺的玉珏,她见过!不,是感受过其上的气息!就在爷爷林建业留下的那个、据说能安抚她身上“蚀印”的贴身玉佩上!那玉佩,正是这玉珏的另一半?!
这口井……林家……那位远古先祖……这枚玉珏……还有被封印的古老黑暗……
千丝万缕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被漫长岁月尘封的、关乎林家起源与宿命的惊人秘密!
她之前的猜测或许只触及了皮毛。林家与镜界的渊源,与这归寂之井的关联,恐怕远比“契约守护者”要深刻和复杂得多!这口井,或许从一开始,就与林家的先祖,有着某种无法割舍的、甚至是……“自愿”的羁绊?
爷爷知道多少?他留给自己的那半枚玉珏,又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信息和力量?
林溪感到一阵头痛欲裂,信息的冲击太过庞大。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纷乱的思绪,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实力,然后必须去一趟镜界,亲自探查“倒影深渊”!不仅要阻止收藏家,更要弄清楚这背后的真相,这关乎林家,关乎镜界,更关乎整个世界的平衡!
她看了一眼远处仍在激烈讨论的专家组,又看了一眼正在协助族人清理废墟的林沫和沉睡中的大长老。
新的风暴已在镜界酝酿,而解开谜团的钥匙,或许就藏在林家的过往,以及她自身的血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