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撕扯感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混乱。并非云澜所赠玉符本身的问题,而是虚渊核心那片区域的空间结构,在古噬意志苏醒的冲击下,已然变得极不稳定,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布满了无形的裂痕与乱流。林溪重伤濒危的意识在这狂暴的传送过程中,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片残叶,被肆意抛掷、碾压,最终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刺痛感,将林溪从深沉的昏迷中勉强拉扯出来。那痛感并非源自某处具体的伤口,而是遍布全身,如同每一寸经脉、每一个窍穴都被强行撕裂后又粗糙地黏合在一起,充斥着一种干涸、滞涩与灼烧般的剧痛。她尝试调动神识,却发现识海如同被风暴席卷过的废墟,一片混沌,《观镜心经》凝聚的明镜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眉心处的不灭印记虽未消散,却也光芒微弱,如同蒙尘的明珠。体内那原本生生不息的太初源气,此刻近乎枯竭,五缕灵光构成的循环停滞不动,黯淡得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
燃灵秘法的反噬,加上古噬意志最后的冲击,几乎将她推到了形神俱灭的边缘。
她艰难地、一点点地凝聚起涣散的意识,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体的触感。身下并非坚硬的镜岩或冰冷的虚空,而是一种略带弹性、带着湿润凉意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混合着植物腐烂的土腥气、某种矿物析出的淡淡腥甜,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生命气息。
她竭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眼前并非预想中镜界那惯有的昏黄、扭曲或死寂的景象。她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洞穴之中。洞穴的穹顶很高,垂落着无数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钟乳石状晶体,将内部照亮得如同蒙着一层月华的夜晚。脚下是厚厚的、深蓝色的发光苔藓,踩上去柔软而湿润。洞穴四周的岩壁并非镜面,而是一种深紫色的、布满了天然银色纹路的矿石,那些纹路如同活物,在缓缓流淌,吸收着穹顶晶体洒落的光辉。远处,隐约能听到地下水流淌的潺潺之声,空气中那股纯净的生命气息,似乎正是源自那水流的方向。
这里……是哪里?
林溪强撑着剧痛,勉强坐起身,靠在一块冰凉的紫色矿石上喘息。她环顾四周,这里的环境与她在镜界所见过的任何地方都截然不同。没有镜界那种无处不在的冰冷、混乱与压抑感,反而充满了一种原始、静谧、甚至带着些许祥和的生命力。空气中流动的能量也并非镜界常见的混乱粒子,而是一种更加温和、更贴近生命本源的奇异能量,虽然稀薄,却让她干涸的经脉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渴望。
“并非镜界已知区域……难道是……某个未被发现的附属空间?或者……是云澜那枚玉符受到干扰后,随机将我抛射到了某个与镜界连接的、极其偏远的秘境?”林溪心中猜测。无论如何,此地暂时看来没有明显的危险,而且这股纯净的生命能量,或许对她恢复伤势有益。
她尝试运转《观镜心经》,哪怕只是最基础的凝神静气。过程异常艰难,每一次引导那微弱的神识,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但她咬牙坚持着,深知若不能尽快稳住伤势,恢复一丝自保之力,在这未知之地,与待宰羔羊无异。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依靠着洞穴中那稀薄却纯净的生命能量滋养,以及《观镜心经》坚韧不拔的修复效果,林溪的伤势终于停止了恶化,并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好转。枯竭的识海中,那面布满裂痕的明镜,边缘处开始有微光艰难地弥合;体内停滞的灵光循环,也偶尔会极其微弱地颤动一下,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试图复燃。
然而,燃灵秘法对本源的损耗实在太重,绝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她现在的状态,恐怕连一个最低阶的蚀灵都难以应付。
就在她专注于疗伤,恢复着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规律的“沙沙”声,从洞穴深处那水流方向传来,打断了她的入定。
林溪瞬间警醒,强行压下伤势带来的虚弱感,将刚刚恢复的少许神识与太初源气收敛到极致,身形悄无声息地融入身后岩壁的阴影之中,《观镜心经》的“镜影”之术被她运用到当前所能达到的极限。
只见从洞穴深处的幽暗中,缓缓走出了一个……“生物”。
那并非镜界常见的蚀灵、镜魔,也非她认知中的任何生灵。它约莫半人高,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水母般的质感,内部流淌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晕,形态在不断细微地变化,时而像一团漂浮的云絮,时而又隐约凝聚出类似四肢的轮廓。它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是在身体的中心位置,有一颗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散发着柔和生命光晕的核心。它移动的方式并非行走,而是如同在水流中漂浮般,贴着地面那蓝色的发光苔藓缓缓滑行,那“沙沙”声正是它与苔藓接触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它似乎并未发现林溪,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洞穴中飘荡着,偶尔会停留在某块岩壁前,身体延伸出触须般的部分,轻轻触碰那些流淌着银色纹路的紫色矿石,仿佛在“品尝”或“感受”着什么。它的气息与这洞穴环境完美融合,纯净而平和,没有丝毫攻击性或恶意。
“这是……元素精灵?还是某种依托此地特殊环境而生的自然之灵?”林溪心中惊疑不定。这种纯粹由生命能量与自然法则凝聚而成的存在,在混乱的镜界中几乎是不可能诞生的。
那团乳白色的生灵在洞穴中飘荡了一圈,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又缓缓向着来时的幽暗深处飘去,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林溪缓缓显出身形,眉头紧锁。这处“遗落之境”愈发显得神秘。不仅环境独特,竟然还孕育着如此纯净的自然之灵。此地蕴含的那股温和的生命能量,对她恢复伤势大有裨益,但同时也意味着,这里很可能并非无主之地。
她必须尽快恢复一定的实力,才能应对可能出现的未知情况,并设法离开这里,回到镜界主空间。净化镜灵的使命尚未完成,林家与收藏家的威胁依旧悬顶,她不能在此久留。
她将目光投向洞穴深处,那水流声与生命气息传来的方向。或许,那里能找到更多关于此地的线索,或者……更浓郁的生命能量源。
强忍着身体的剧痛与虚弱,林溪迈开脚步,小心翼翼地,向着洞穴深处那未知的幽暗,探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