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这样的时候,对方没法桎梏自己,陈潇也不去强行挣脱。
就当出于人道主义,不跟半死不活的病人计较。
免得回头门外那几个,要把账算自己头上。
“潇潇…”陈非白说话声音很轻,“过来,离我近一点。”
陈潇保持原状:“做什么?”
陈非白很诚实:“想看看你。”
“……”陈潇嗤笑一声,“你又没伤到脑子,怎么会说胡话?”
“过来,”陈非白不理会她的嘲讽,抓着她的手用了力气,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但这次并不是因为本性强势。
而是他承认,现在的自己,脆弱到,承受不了拒绝这两个字带来的连锁反应。
陈非白算利己主义者。
这辈子,从来只有他给别人灾难、痛苦。
自己是一星半点难受都不能忍。
“怎么?苦肉计不管用,打算走柔情攻势了?”
陈潇讲话句句带刺:“我告诉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催眠的事情,想都别想!”
“不是…”他艰难解释,“我没这个意思。”
谁信?
若不是想给自己洗脑,想哄她心软,盲目听话…
陈非白大约永远说不出“想看看你”这样的话。
“那你什么意思?”陈潇垂眸看他,目光再没有半点信赖。
陈非白眉心褶皱变深,心口的位置太疼了。
而眼前人,就是他需要的那颗止痛药。
“说了,想看看你。”陈非白重复。
陈潇一怔。
片刻后,忽然蹲下身,用手比了个耶:“来,告诉姐姐,这是几?”
“潇潇,”陈非白无奈,干咳了两声,“别胡闹了。”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狐疑地问:“你确定自己正常吗?”
陈非白看着陈潇,点点头。
那目光…凭良心说,很温柔。
他现在全身上下哪哪都疼,伤得太重,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计较对方是蓝弯还是陈潇。
安静的对视,无法重燃爱火。
有的,只是无尽的委屈与愤怒。
一瞬间,陈潇手腕上的脉搏好像停止了跳动。
鼻酸,眼眶发热。
她咬出下唇,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可我不想给你看。松手,困了,要睡觉。”
“还在生气吗?”陈非白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哄人,最后来一句,“我给你买奶茶好不好?”
眼泪掉下来,死去的记忆疯狂攻击她刚刚修补起来的伤口,鲜血淋漓。
“不用。”陈潇掰开他的手,在床边坐下,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不喜欢喝奶茶。”
陈非白困惑地看着她问:“那你喜欢什么?钱,钱可以吗?”
他只记得,陈潇说过他抠门。
当初为何只给两万块,不过是因为担心有一天,这个人会恢复记忆,转身离去。
没人比陈非白更明白,金钱的万能性。
如果不是拥有足够的零。
他如何能从底层爬上来,跨越半球走进陈家?
陈潇嘲弄地笑出声:“看来你也没有很爱,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陈非白很是较劲,并且有理有据,“她最喜欢我。”
“……”陈潇无力反驳。
可心为什么还是会痛?
过程,对,她告诉自己,戒断是需要过程的。
“你怎么不说话?”陈非白再次握住她的手,摇晃了两下催促,“潇潇…”
该死!他怎么烫?
陈潇后知后觉,用空着的那只手覆上他的额头,那种灼热的感觉,更明显了。
怪不得说胡话,烧成这样,脑子估计坏掉了。
想站起来帮他叫医生,但陈非白抓得太紧,只能暂时作罢。
“你说话啊。”都这样了,还是改不掉那个偏执的坏毛病。
陈潇脾气不好地讲:“说什么啊,你烦死了。”
陈非白抿了抿唇,蓦地闭上眼睛,表情痛苦。
陈潇皱了眉:“你哪里不舒服?”
他说:“心口疼。”
中枪了,能不疼吗?
陈潇恐吓他:“怕疼,以后就少发疯。”
“不怕。”陈非白现在这个时候,意外地会表达,“是你不理我,我觉得难受。”
你难受,那不是活该吗?
或者,这叫因果循环。
以前陈潇在这种冷暴力中,可没少崩溃。
“睡觉吧,”她像个江湖骗子,“睡着了就不难受。”
陈非白手上用了点力:“那你陪我一起睡。”
“……”啧!陈潇真觉得这个聊天没法继续下去。
她提醒:“你忘了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陈非白摇头:“没忘,自己动的手。”
这人倒是难得讲道理。
“你记错了。”
此刻的陈潇好似被黑魔法附身,特别恶毒地告诉他,“是我打的,我不爱你了,所以,心狠手辣,想杀了你。”
“不是!”陈非白忽然红了眼,“潇潇不会这样!”
说完就要起身:“你改口!快点!”
“喂,别动啊!”陈潇扶着他肩头,纱布渗血的面积似乎又增大了。
不想这个时候再出事,只能顺着他:“好好好,不是的,我胡说八道,可以了吗?”
陈非白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是一贯的阴沉吓人。
显然是嫌她不诚恳。
“oK,我陪你睡……呸呸呸,不是,是我陪着你…”
无语,怎么越说越离谱,“总之,你躺好,我不走,同意点点头。”
陈非白思忖了片刻后,顺着她手上的力道,重新枕在枕头上。
并命令道:“你上来!”
“……”靠!真是皇帝啊,这人!
陈潇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松手啊,不松我怎么上来?”
陈非白很精明:“我松开,你会逃跑。”
“……”大哥,我翻不过您的五指山,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行吧。”折腾到现在,陈潇已经没了脾气。
她蹬掉鞋子,上床,小心跨过去,动了动手腕:“你这样,我没法睡。”
陈非白终于有点相信她不会走,于是松开方便她躺下。
陈潇后脑勺刚沾到枕头,一条手臂就立刻穿过她后颈,然后强势地拥入怀中。
“陈非白!”陈潇怒了,“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
“就抱一下,”他偏过头,埋首进她温热的颈窝,“潇潇…我好想你。”
褪去深沉与攻击性,被情爱左右的陈非白,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陈潇感受到有滚烫的液体,短暂地擦过侧颈,沉默了片刻后,盯着天花板问:“你爱她什么啊?”
为什么,过去的我努力了那么久,都始终得不到。
“不知道。”陈非白自己也很迷茫。
陈潇闭上泛酸的眼睛:“随便吧,你想爱谁就爱谁。”
她不是狐狸,也不是那朵娇气的玫瑰。
不愿等待,更不想依赖。
做一朵无人在意的野花多好。
没有归属,自由生长。
不被任何人驯养,凋零随缘,无牵无绊。
心理建设一堆,她以为自己现在坚不可摧。
可偏偏有人不按常理出牌。
“不可以随便。”陈非白抱着她灌迷魂汤,“我只想爱你。”
陈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