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陈非白的血是冷的,他没有眼泪。
“老板。”敲门声响了两下,是林臣的声音。
陈非白开门离去。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的那瞬间,陈潇靠着墙脱力般地滑坐下去。
窗帘全部合上,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让她想起曾经关在小黑屋里的场景。
空气压抑,心口堵塞。
除了紧贴着墙,再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获取一丝安全感。
潮湿阴冷的地下室,可怕的虫子,攀爬在皮肤上的触感,令人毛骨悚然。
不是怕被咬,而是因为看不见,就可以联想出各种恶心的模样。
发了疯地拍打掉,却还是不能摆脱恐惧。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下一秒,它会从哪里冒出来。
开始怕,后来是倦了,累了,索性就随他去。
只要死不了便好。
曾经,她以为,陈非白就是全部的光。
这辈子,只有和他一起关进小黑屋的时候,才觉得温暖。
甚至希望,可以更久一点,就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多好。
可她不知道的是,对方不图相依,只想要命。
…
五分钟后,陈潇接到陈老夫人电话。
对方问她来了没有,倒是很上心了。
陈潇说马上到,对方说,等你,然后还神神秘秘地讲,有惊喜给她。
挂断电话,起来开灯。
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撇撇嘴,显然是不满意陈非白的审美。
无袖礼服,圆领设计,不规则裙摆,设计感十足,材质也非常舒服。
但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保守。
根本凸显不了她的好身材。
若不是看在非紧身款,好藏东西,她不会选择穿这件。
便携枪套放在大腿内侧,作为蓝弯来说,去哪里都必须带武器,这是她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打开门,看见一张讨厌的脸。
“怎么是你?”陈潇双手环胸,眉眼冷漠,“何肆呢?”
林臣跟陈非白最久,之前在国外的时候,看在陈非白的面子上,自己哪一次不是好言好语,礼敬有加?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有朋友。
可结果呢,真心喂了狗。
他和韩栩那个王八蛋一样,都是帮凶。
“何肆有别的事情。”林臣敏锐地察觉出异样。
以往的陈潇,从未用过这个态度对过他。
“陈奶奶叫我去现场,你不会要一直跟着我吧?”扒开人,往前走。
林臣亦步亦趋,尽职尽责:“老板说,今晚这里人多,让我保证你的安全。”
陈潇脚步顿住,回眸一笑:“这么说,如果我出点事,你要担全责?”
林臣嗅到阴谋的味道,但只觉得是自己的问题,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oK,”陈潇继续往前,“那你记得看紧点。”
嘴角的弧度,优雅而冰冷。
林臣,这一次,我可不会再傻乎乎地帮你求情。
陈潇陪老夫人到现场的时候,没看见陈非白。
邮轮地方很大,每一层都有包间,娱乐项目也多。
宴会厅暂时没到交换戒指环节,宾客都在自由活动。
主桌那边,陈老爷子正在和“白月光”热聊。
陪在老太太身边的梁诗媛,下巴抬起,高傲的模样,宛如陪同老佛爷出行的娇贵格格。
也不能怪这个丑女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就那老头双眼微眯,表情讨好的模样…
啧!真是好一副贱相!
“陈奶奶,”陈潇想骂人,但老人家只是拍拍她的手说,“淡定。”
然后温柔要求她:“乖,以后就叫奶奶。”
陈潇眼眶蓦地一热。
她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爷爷奶奶。
小时候,顾家那两个老不死的,一直对她横眉冷对,就吃过他们一块糕点,还挨了一记耳光。
说她没教养,眼皮子浅,偷吃东西。
陈潇并非是个不记好的人。
但很可惜,她得到的总是那么少。
老头看正牌夫人过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个干净。
陈潇说句良心话,就那一脸耙耙柑样的梁老夫人,是真不如陈家老夫人好看。
别的不说,单单是气质这一块儿,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人家那一身的魅劲儿,看人的眼神,像是带了钩子,也算她一大特色。
“陈奶奶,”梁诗媛在自家奶奶的眼神暗示中,很有礼貌地叫人。
既然要嫁过来,必要的礼数还是得到位的。
陈老夫人看过去,轻瞥一眼,又回正视线,没有搭理的打断。
陈老爷子立刻不满:“心瑜,孩子叫你呢。”
赵心瑜表情冷淡:“我没聋。”
陈冲眉眼含怒:“那你…”
赵心瑜嗤笑一声:“这等小辈叫一声,你想我怎样?难不成,给她磕一个?”
陈冲:“……”
“陈夫人!”耙耙柑表情不悦,“你这是什么态度?”
“怎么,”赵心瑜眼神凌厉地看过去,“在梁家当家没当够,这是上赶着要来我陈家做主了?”
梁老夫人唰的一下白了脸。
赵心瑜从容淡定,直白得没有对手:“我知道,你丈夫早死,不甘寂寞,若想要做五姨太,我没意见,明天就让陈冲迎你过门,免得回去想得慌。”
“赵心瑜!”梁老夫人气得发抖,音量都不自觉拔高了,“你在胡说什么?”
她不敢相信,这女人能如此不顾场合。
“这位老夫人,您喊什么啊?”陈潇眼皮一挑,“请您注意一下分寸。这知道的,只当是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三上门挑衅原配。”
“放肆!”梁老夫人眼神扫射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我说话。”
不好跟赵心瑜明着来,还治不了一个小丫头?
活了这把岁数,脸面是胜过一切的东西。
这人平时仗着金主宠爱,给诗媛使绊子也就罢了。
还敢骑到她头上?
真是活腻了!
“有何不敢?”陈潇走上前,笑嘻嘻地讲,“法治社会,言论自由。不过我今天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赵心瑜帮忙搭台子:“明白了什么啊,丫头?”
陈潇莞尔一笑:“上梁不正…下梁歪。”
“混账!”怒气值飙升到满格,耙耙柑刻薄着一张脸,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挥过来。
“啊……”陈潇尖叫一声,头顺着巴掌的方向偏过去,大声呼救,“打人了,打人了…”
梁老夫人错愕地盯着自己仍然悬在半空的手。
她刚刚,貌似没打到实处吧?
顶多蹭到她发丝。
小贱人,心眼不小,怪不得诗媛屡屡受挫。
“陈冲!”梁老太太胸口起伏得厉害,紧绷着脸说,“我没打到她,这孽障故意装的。”
“你血口喷人!”陈潇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她,泪珠子滚滚而落,“全场这么多人看着呢,不信调监控。”
拍剧的这段时间,别的不说,找角度借位这项技能,她可是练得炉火纯青。
任谁来看,梁老夫人打人都是实锤。
“打你怎么了?”梁诗媛简直猪队友,不顾老太太拉住她的动作,嚣张道:“敢对我奶奶出言不逊,打你都是轻的。”
“那你还想怎样?”陈潇惊恐地瞪大眼睛,一副怕怕的表情,“难不成…要我的命吗?”
梁诗媛怔住,她几时这样说了?
陈潇向赵心瑜哭诉,小手开始假模假式地揉眼睛:“奶奶…呜呜呜…你救救潇潇,我还不想死。”
这就华丽丽地给演上了。
“好孩子,别怕!”赵心瑜拍拍她的肩头,“我倒是要看看,看谁敢这么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想害人性命!”
陈冲:“……”
梁诗媛:“???”
梁老夫人:“!!!”
三个人气懵了,话都说不出来。
现场推杯换盏的人们全部停下了社交,拥簇过来看乐子。
都知道梁家不干净。
但梁小姐敢公然恐吓,说到底,肯定是家里的血腥事件见多了,才会张口就来,觉得打人是小事情。
梁老夫人一把将梁诗媛拉到身后,手劲儿很大。
这丫头真是愚蠢。
这些年梁家为了洗白,捐了多少钱做了多少公益维护正面形象。
她倒好,自毁的时候,压根不过脑子。
“心瑜,”陈冲拽过妻子,瞪眼低声,“还不将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带出去?今天是陈争的好日子,你难道想让我陈家成为整个海市的笑柄吗?”
自家人闹场子的事情,这还是头一遭。
老头表情难看,帮哪一头都不对,只能先劝夫人识大体。
“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赵心瑜挣脱开,冲梁老夫人宣战,“柳芸卉,今天你在我陈家的场子公然打我孙媳,这件事你道歉也罢,要不然,我可就报警了!”
硝烟弥漫,战火一触即发。
这精彩的戏份,众人只想说一句:真是没白来。
不过,等等…
有人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她刚刚说什么,孙…媳?
我去!
这是打算公开叫板?
老夫妻俩,一人看中一个,究竟谁能争赢!
这很有看头。
就在两边剑拔弩张之际,当事人总算现身。
“是谁要我潇潇的命?”阴鸷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闻声望去,就看见陈非白和梁启山一起,从自动让开的人群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