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避游戏玩到第三天,林微光终于收到一条无法已读不回的“圣旨”——西方美术史课程群弹出公告:小组报告截止本周五下午五点,逾期直接挂科,教授不等人。
消息像一桶冰水,把“躲多久算多久”的幻想浇个透心凉。报告是双人份,陆辰逸负责数据,她负责图像分析,最后得合并成册,校对、排版、签名,一样不能少。微信里丢几个文件就能搞定?想都别想,教授要的是精装版,连字体行距都抠到小数点。
她盯着屏幕发了十分钟呆,仿佛透过那行冰冷文字看见另一头的陆辰逸——同样板着脸,同样无可奈何。逃避脚本被迫下线,再躲下去,先挂科再断供,钱包第一个不答应。
于是手指抖啊抖,还是点开了那个漆黑头像。
【微光】:陆同学,教授通知周五截止,我们得整合最终版,你什么时间方便?
称呼选最生硬的“陆同学”,语气选最官方的“请示式”,试图用礼貌筑防火墙。消息发出去,心脏跟着秒表狂跳,五分钟里把手机屏幕点亮了十几回。
对面回得干脆——
【L】:嗯。明天下午两点,图书馆三楼研讨室c。】
一个字加一串时间地点,冷淡得堪比系统通知,连标点都懒得给。林微光盯着那个“嗯”,心里五味杂陈:既松了口气,又莫名失落,好像被人用冰块砸了一下,不疼,但凉得透彻。
第二天下午一点五十,她抱着半人高的资料提前到达。研讨室是玻璃盒子,隔音一般,胜在封闭,适合“公开处刑”。推门进去,冷气扑面,陆辰逸已经坐在里侧,笔记本摊开,打印稿摞成小山,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批注。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线条干净利落,听见门响只抬了一下眼,目光幽深,像湖面闪了一下光,又瞬间恢复平静。
空气瞬间凝固。林微光愣了半秒,赶紧走到对面,把椅子拉到最远,坐下时膝盖差点撞到桌腿。两人中间隔着一张A3纸的距离,像隔着一条隐形的河。
讨论开始,气氛诡异得能结冰。话题只剩报告:格式、引用、图片分辨率、页码字体……语速飞快,逻辑清晰,却全程零眼神交流。每次需要递文件,都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中央,指尖绝不触碰,仿佛对方身上带电。偶尔目光不小心撞上,立刻弹开,像被烫到。
一个半钟头后,所有条款敲定。陆辰逸合上电脑,声音平板:“我来排版,下午提交。”林微光火速收拾东西,连“辛苦了”都说得飘,生怕多停留一秒。
两人同时走到门口。门被拉开,他侧身让路,礼貌周全却寒气逼人。林微光道了声“谢谢”,贴着门框溜出去,脚步越来越快,几乎小跑,背影写着“逃离现场”。
陆辰逸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指关节因用力微微泛白。心里那股烦躁终于破土而出——
这种冷冰冰的、公事公办的疏离,比任何争吵都锋利。它像一堵透明墙,把两人隔在安全距离之外,连误会的余地都不留。
原以为确认心意后事情会简单,现在才发现,最大的难题不是“喜欢”,而是“靠近”。一个拼命躲,一个不敢追,中间隔着名为“不知所措”的深渊,连搭桥的材料都没准备好。
研讨室的门缓缓合上,玻璃上映出他紧蹙的眉。烦躁、无力、还夹杂着一点点委屈,全混在一起,像没调试好的鸡尾酒,入口辛辣,后劲却酸。
夜色降临,图书馆的灯光一盏盏亮起,窗外人影来来往往,却再没出现那个抱着画板的熟悉身影。陆辰逸低头看了眼手机,对话框还停留在那句生硬的“收到”,没有下文,也不可能有。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理性”在感情面前这么不堪一击——连一句“你吃饭没”都编辑不好,还谈什么最优解?
风掠过窗棂,吹得纸张哗啦响,像给这段尴尬关系配的bGm。
钥匙在哪?不知道。
先让人把墙砌完,还是直接炸掉?
答案悬在半空,像没关紧的霓虹,一闪一闪,却迟迟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