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的早晨像被薄荷水泡过,凉气顺着窗缝爬进来,把凌晨那封“光之城也可能非常黑暗”的恐吓钉在脑门上。微光顶着黑眼圈刷牙,邮箱提示音突然“叮”了一声——不是乱码,不是阴间配图,标题正经得发光:“prism Gallery - Invitation”。
棱镜画廊?名字听着像卖三棱镜的,却实实在在躺在湾区当代艺术名单前排。邮件落款伊莎贝拉·罗西,艺术总监,一口一个“震撼”,一口一个“巨大潜力”,末尾抛出橄榄枝:群展“新生代:东方的凝视”,缺人,来不来?
惊喜像汽泡水,瞬间冲了顶。她光着脚冲进书房,陆辰逸正对着电脑讲中文夹杂英文,屏幕那头的投行大佬一脸懵。听到“画廊邀请”,他抬手比了个“暂停”,镜头里只剩半截领带乱晃:“棱镜?口碑还行,不是皮包公司。”一句话,把悬在嗓子眼的小心脏按回原地。
兴奋只持续三秒,疑心病紧跟其后。哪有这么巧?前脚才收到“小艺术家别踩坑”的威胁,后脚本地画廊就递梯子——是天上掉馅饼,还是钓饵带钩?微光皱眉:“主题听着就标签化,怕我变成活体‘东方锦鲤’展览道具。”
陆辰逸笑,把电脑合上,声音压得低:“疑神疑鬼可以,但不能因噎废食。让明宇去打听,你照常回邮件,资料先递,合同我最后把关。”套路简单粗暴——先调查,再试水,不行就撤。
周明宇那边效率赛过5G,不到半天,回音来了:画廊底子干净,意大利女总监早年在纽约混,口碑在线,没听过“拿艺术家当噱头”的黑历史。威胁邮件Ip在法国,画廊服务器在加州,八竿子打不着。结论——可以谈,但别急着签字画押。
微光连夜忙活,把《共生》高清图甩进电脑,局部放大到毛孔可见,色彩饱满得能掐出水。另外两幅选的是早期纸本,线条野,颜色冲,正好对冲《共生》的细腻,侧面证明:老子不是一招鲜。中英文创作说明写得掏心掏肺,从矿区捡矿石讲到深夜洗笔,一句“艺术是我与世界的握手”被陆辰逸圈红——“太肉麻,留。”
邮件点发送那刻,她长舒一口气,像把半条命扔进光纤。等待回复的时间,比烤面包还漫长,每一秒都“叮”一声提示音幻听。第二天下午,手机震动——意大利口音女声热情洋溢,透过电流噼啪作响:“林,你的色彩让我心脏停跳一拍!策展组全票通过,请一定来!”
一句话,尘埃落地。微光原地蹦高,脑袋差点撞天花板,转身熊抱陆辰逸,把人当树桩挂了三秒。后者拍拍她后背,笑得像老农看庄稼:“我说什么来着?是金子,总会被画廊捡走。”
兴奋劲刚过,新任务劈头盖脸砸下来——为展览创作主题核心作品,尺寸不限,交稿期两周。主题“东方的凝视”,听着就宏大,也容易掉进“堆砌祥云、龙凤、红灯笼”的俗套。微光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眉毛拧成麻花:“我想画‘看’本身,而不是被看。东方不是动物园,老子是游客,不是猴子。”
陆辰逸递给她一杯热牛奶,声音低却稳:“那就把镜头调转,让观者成为被凝视的对象。你手里有画笔,方向盘在你脚下。”一句话,像把钥匙拧开了脑内小灯泡。她开始翻书、找图、画草图,把“自我”与“被定义”撕扯成线,准备织一张看不见的网。
就在颜料味再次弥漫公寓时,加密电话突然杀入——周明宇的声音带着少见的紧绷:“兄弟,白薇薇动了。一周前申请巴黎索邦短期交流项目,批了,落地时间跟微光差不了几天。”
空气瞬间安静,像有人按下静音键。陆辰逸指节轻敲桌面,节奏越来越慢,眼底却翻起冷意——旧金山匿名威胁尚未解开,白薇薇又追去巴黎?巧合?谁信。
挂断电话,他望向正趴在草图前咬牙切齿的某人,声音低得近乎自语:“风暴要搬家了,光之城可能不太平。”然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颜料在调色盘上翻滚,创作的热浪把警告暂时推到角落——兵来将挡,水来用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