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外的寒风渐渐停歇,天边泛起一抹惨淡的鱼肚白,将满地狼藉的尸体映照得愈发狰狞。萧玦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胸口的长刀仍在汩汩渗血,染红了身下枯黄的干草,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的手指方才那一下微不可察的颤动,并非回光返照,而是极致濒死状态下,对生的本能渴求,对仇的深切执念。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周遭的死寂,一队身着异域服饰的人马悄然出现在破庙门口。为首的女子一袭月白色锦袍,裙摆绣着繁复的银线云纹,腰间悬着一枚羊脂白玉佩,玉佩上刻着北凛国特有的图腾。她面容清丽绝伦,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眉宇间却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锐利,正是北凛国的公主,慕容雪。
此次慕容雪化名“苏雪”,潜入大胤京城,本是为了探查两国边境的军备部署,以及大胤朝堂的内部局势。北凛与大胤虽表面和平,实则暗流涌动,边境摩擦不断。她自幼聪慧过人,精通兵法谋略,此次出行,便是为了给北凛国争取更多的主动权。却不料在返程途中,无意间撞见了这场惨烈的厮杀,更没想到会在破庙中发现这样一位濒死的神秘之人。
“公主,里面有人,气息微弱,似乎……还活着。”身旁的侍卫长萧策低声禀报,语气中带着警惕。他手持长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破庙四周,生怕有埋伏。
慕容雪微微颔首,素手轻抬,示意萧策先进去探查。萧策应声,小心翼翼地走入破庙,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确认安全后,才回头对慕容雪点了点头。
慕容雪这才缓步走入破庙。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尘土味,让她微微蹙眉。当她的目光落在靠在墙上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萧玦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虽从未见过此人,但他身上那股即便濒死也未曾消散的凛然气场,以及玄色朝服上残留的皇家龙纹刺绣,都表明他绝非寻常百姓,甚至身份尊贵至极。
“此人伤势如何?”慕容雪走到萧玦身边,轻声问道。
随行的医官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为萧玦检查伤势。他先是查看了萧玦胸口的刀伤,又探了探他的脉搏,脸色凝重地对慕容雪说道:“公主,此人伤势过重,胸口刀伤深可见骨,伤及肺腑,且失血过多,脉搏微弱,若不及时救治,恐怕活不过一个时辰。”
慕容雪凝视着萧玦苍白却依旧刚毅的面容,他的眉头紧紧蹙着,即便在昏迷中,也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她沉吟片刻,心中思绪万千。在异国他乡救下一个身份不明的重伤之人,无疑是给自己增添麻烦,甚至可能引发两国之间的冲突。可若是见死不救,又绝非她的行事风格。更何况,此人身份特殊,或许能从他口中得知大胤朝堂的更多秘密,这对北凛国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把他带上。”慕容雪做出了决定,语气坚定,“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医官,你即刻在马车上为他处理伤口,务必稳住他的伤势。”
“是,公主。”侍卫们虽有顾虑,但公主的命令不容违抗。他们小心翼翼地拔出萧玦胸口的长刀,动作轻柔,生怕加重他的伤势。医官则迅速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和绷带,为萧玦止血包扎。萧玦在疼痛的刺激下,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依旧没有醒来。
处理好伤口后,侍卫们小心翼翼地将萧玦抬上了早已备好的豪华马车。马车内部宽敞舒适,铺着柔软的锦缎,角落里还放着一个药箱。慕容雪走进车厢,看着昏迷不醒的萧玦,心中充满了疑惑。此人究竟是谁?为何会遭到如此追杀?他身上背负着怎样的秘密?
马车缓缓驶离破庙,朝着北凛国的方向而去。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厢内,医官再次为萧玦诊脉,对慕容雪说道:“公主,幸得处理及时,他的伤势暂时稳定下来了,但依旧昏迷不醒,能否醒来,还要看他自身的意志。”
慕容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萧玦。她知道,救下这个人,或许会给北凛国带来意想不到的影响,但此刻,她已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沈清辞正独自一人行走在前往内阁首辅陈大人府邸的路上。她衣衫褴褛,裙摆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红肿的膝盖。脚踝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的行走而肿胀不堪,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留下一串浅浅的血印。
昨夜从破庙逃出后,她不敢有丝毫停留,一路昼伏夜出,避开了城中的巡查兵丁。她身上的密信被她贴身藏在衣襟里,用布条紧紧裹住,这是萧玦交给她的唯一希望,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撑。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找到陈大人,将密信交给她,为萧玦洗刷冤屈,报仇雪恨。
可当她终于来到陈大人府邸门口时,却被守门的家丁拦了下来。陈大人的府邸朱门紧闭,门口站着两名身材高大的家丁,神色威严。
“我要见陈大人,我有要事禀报!”沈清辞急切地说道,声音因为疲惫和紧张而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家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衣衫破旧、狼狈不堪,头发散乱,脸上还沾着尘土和血迹,眼中露出了鄙夷之色。“你是什么人?也敢想见我们家大人?看你这模样,怕不是个乞丐吧?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碍事,若是惊扰了大人,有你好果子吃!”
“我真的有要事!”沈清辞连忙解释,上前一步,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家丁一把推开。“我有关于摄政王萧玦大人的冤屈要向陈大人禀报,还请你通融一下,就说沈清辞求见!”
“摄政王?”家丁脸色一变,连忙捂住她的嘴,眼神惊恐地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对沈清辞说道,“你不要命了?现在摄政王是朝廷钦犯,皇上已经下了旨,任何人不得提及他的名字,更不得为他求情!你还敢在这里大声嚷嚷,再不走,我就把你交给官府,治你个通敌叛国之罪!”
说完,家丁一把将沈清辞狠狠推开。沈清辞本就疲惫不堪,又被他这么一推,顿时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脚踝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瞬间渗了出来,染红了破旧的衣衫,疼得她浑身发抖,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趴在地上,看着紧闭的朱门,心中充满了绝望。陈大人是萧玦唯一信任的大臣,也是朝中唯一能够为萧玦说话的人。若是连他都见不到,那萧玦的冤屈该如何洗刷?他们的仇又该如何报?萧玦此刻是否还活着?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几乎崩溃。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她警惕地回头,只见几个身着官服的人正朝着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李嵩的心腹,礼部侍郎赵大人。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神色倨傲,眼神阴狠。
沈清辞心中一紧,暗道不好。她连忙想要起身离开,可身体却因为伤势过重和过度疲惫,一时无法站起。
赵大人一眼就认出了趴在地上的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道:“这不是沈清辞吗?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李大人正到处派人找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沈清辞知道,自己绝不能被他们抓住。一旦被带到李嵩面前,不仅密信会被搜走,她自己也会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被赵大人的手下一把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坏人!李嵩迟早会遭报应的!”沈清辞拼命挣扎,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报应?”赵大人冷笑一声,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沈清辞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把她带走!大人正等着审问她呢,相信从她口中,一定能问出萧玦那个逆贼的余党下落!”
“是!”手下人应声,强行将沈清辞从地上拖了起来。沈清辞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她被强行拖上了一辆黑色的马车,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她与外界的联系。
马车缓缓驶离陈大人府邸,沈清辞坐在冰冷的车厢里,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朱门,心中充满了绝望。她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带到哪里,也不知道萧玦是否还活着。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就这样放弃。她必须想办法逃出去,完成萧玦交给她的任务。
她悄悄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密信,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她都要活下去,一定要将密信交给陈大人,为萧玦报仇雪恨。
而此时,载着萧玦的马车已经驶出了大胤京城的范围,朝着北凛国的边境而去。车厢内,萧玦依旧昏迷不醒,但在医官的精心救治下,他的伤势已经暂时稳定下来。慕容雪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她决定,等他醒来后,一定要问清楚他的身份和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