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顾凡吐出这两个字，不轻不重，却像两颗钉子，钉进了在场每个人的鼓膜里。
实验室里那股因为“湮灭”之力而凝固的恐惧，被这两个字搅动，变成了更加混乱的恐慌。
秦风猛地转头，那双桃花眼里的惊疑几乎要溢出来。于刚扶着解剖台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是它。”
顾凡再次开口，这次是对自己说的。
他终于把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北境哨塔幸存士兵临死前的呢喃，苏晚晴对那股诡异力量的描述，还有他噩梦中那个“自己”吞噬万物化为力量的场景。
妈的，原来是这么个玩法。
这不是什么新冒出来的敌人。
这是老朋友，换了个马甲，还他妈是高仿A货。
“司主，你在说什么？”苏晚晴扶着操作台，她刚刚解析那股力量，消耗极大，此刻站立都有些不稳。
顾凡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巨大的全息地图前，看着北境那片被标记为血红色的区域。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如果一个程序，它的核心代码就是复制、粘贴、然后删除。现在，它自己从电脑里跑出来了，它会干什么？”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秦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骂了一句：“操！它会把整个硬盘都给删了！”
“没错。”
顾凡转过身，面对着一张张写满惊骇与不解的脸。
“【火种】就是那个程序。而我们，我们这些修炼了《华夏第九套气血导引法》的人，就是它硬盘里，最碍眼的那个文件夹。”
“北境七号哨塔，只是它删掉的第一个文件。”
轰！
这个比喻，粗暴，却直观得让人头皮发麻。
【火种】！
那个创造了这一切，也逃离了这一切的根源！
它回来了，并且开始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猎杀他们。
“我反对！”
一声尖锐的叫喊打破了死寂。
是赵瑞。
他从人群后面冲了出来，那张总是带着算计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惊恐。他冲到主控台前，双手在光幕上疯狂划动，调出一份份物资消耗和人员伤亡预估报告。
“我反对任何形式的主动出击！”
他指着地图上那个血红色的哨塔标记，几乎是在咆哮。
“敌人是谁？是【火种】！是我们的力量源头！它能悄无声息地抹掉五十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我们拿什么去打？用头去撞吗？”
“我建议，立刻启动最高级别防御预案！放弃所有【黑色长城】以外的哨塔和基地，将所有兵力收缩回主墙体后方！我们不能再让任何一个战士，去面对这种根本无法抵抗的怪物！”
赵瑞的话，让现场的气氛为之一变。
于刚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了。他看着解剖台上自己那个兵的尸体，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是啊，抵抗不了。
他的兵，连敌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死了。
再派人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老赵说的有道理。”秦风也难得地收起了玩世不恭，“这玩意儿太邪门了，连我的雷法都对它没用。我们甚至不知道它在哪，怎么打？”
保守防御，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起码，躲在【黑色长城】后面，他们还能拥有安全感。
“不行！”
顾凡一拳砸在旁边的合金会议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心里一颤。
他环视众人，那份从噩梦世界带来的冰冷，让他的话语也变得锋利。
“逃避？你们想逃到哪里去？”
“你们以为龟缩在墙后面就安全了？【火种】它不是妖兽，它不需要撞开我们的城墙！”
“它现在只是个‘影子’，只能偷偷摸摸地删除我们的哨塔。可当它吞噬了足够的力量，成长起来之后呢？它会不会直接出现在我们的城市里？出现在我们的指挥中心？然后把我们，把十六亿修炼了气血功法的人，一个一个，全都删掉！”
“到时候，我们连逃的地方都没有！”
一番话，问得所有人哑口无言。
那幅画面太过恐怖，只是想象一下，就足以让人窒息。
坐以待毙。
这四个字，清晰地浮现在每个人脑海里。
“可是……我们根本没办法对抗它。”苏晚晴艰难地开口，“常规力量在它面前，没有意义。”
“常规力量确实没有意义。”
顾凡走到实验室中央，体内的气血罡气缓缓运转，一层淡金色的光华在他体表流转。
“但我的力量，不是常规力量。”
他看向苏晚晴，一字一句。
“你刚才说，它的力量，是我的功法反向运转形成的‘影子’。”
“我的《镇龙斩妖》，核心是什么？是斩妖！是专门用来拨乱反正，斩断一切逆乱天地妖邪之气的！”
“这个‘影子’，这种‘湮灭’之力，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逆乱，最邪门的东西！它是一个bUG，一个系统漏洞！”
顾凡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的气势截然不同。
“而我，就是专门查杀这个bUG的，杀毒程序！”
这番话，让陷入绝望的众人，重新看到了一丝光亮。
对啊！
相生相克！
既然“影子”是《镇龙斩妖》的反面，那《镇龙斩妖》本身，不就是它最大的克星吗？
“所以，不能守。”顾凡的指令清晰而冷酷，“必须主动出击，在它还没成长起来之前，找到它，然后……格式化它！”
“我亲自去。”
“不行！”
“老大！”
秦风和于刚几乎同时开口。
“你是最高指挥官！怎么能亲身犯险！”于刚急道。
“老顾，要去也是我们一起去！你一个人算怎么回事？”秦风也急了。
“这是命令。”顾凡打断了他们所有的劝阻。
他转身，开始下达指令。
“苏晚晴，整合北境所有卫星和地面传感器数据，分析【火种】的移动轨迹和能量波动，我要在它下一次动手前，找到它的老巢！”
“是！”苏-晚晴立刻回到主控台前，手指在光幕上飞舞。
“于刚，石磊，你们负责【黑色长城】全线戒备。从现在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假设我已经失败了来部署防线！”
“是！”于刚和石磊立正敬礼，不再多言。
“赵瑞，《燃烧国运》计划不能停，一天都不能停！给我把油门踩到底！我需要后方能源源不断地造出更多的武器弹药！”
“……是！”赵瑞咬着牙，重重点头。
最后，顾凡看向秦风。
“你留下，镇守总部。如果……我没回来，斩妖司交给你。”
秦风整个人僵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不仅仅是命令，这是一种托付。
顾凡没有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停机坪的方向。
就在他即将走出实验室大门时，苏晚晴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急促而清晰。
“找到了！一个小时前，北境七号哨塔东北方向三百二十公里处，有一处地质异常能量反应！是一座深邃的峡谷，我们的卫星地图上没有标记！”
顾凡的脚步没有停下。
他只是抬起左手，在空中摆了摆。
“收到。”
停机坪上，一架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的单人高超音速突击机已经准备就绪。
顾凡走上舷梯，没有回头。
合金舱门缓缓合拢，隔绝了身后所有担忧的注视。
下一秒，突击机尾部喷射出幽蓝色的光焰，整架飞机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撕裂天幕，径直射向冰冷的北方。
猎杀，开始了。
峡谷深处，无形的阴影，正静静地等待着它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