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林深和沈瑶的心上。老张和陈队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一个冰冷如铁,一个喘息中带着癫狂,正迅速逼近这间藏有千年秘密的圆形石室。
无处可逃!
林深脑中飞速运转,目光扫过石室。除了来时的甬道,唯一的出口就是那两扇厚重的石门,此刻正被追兵堵住。书架林立,但无处藏身。中央的石台和青铜匣是唯一的遮挡。
“躲到石台后面!”林深压低声音,一把抓起石台上的母亲信笺和那块漆黑冰冷的“影鉴”石,拉着行动不便的沈瑶,迅速蜷身躲到半人高的石台后方阴影里。几乎在他们藏好的同时,石室门口的光线被两道身影挡住。
老张和陈队走了进来。
老张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制服,但沾满了泥土和擦痕,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眼神却锐利如鹰,迅速扫视着整个石室,目光在发光的圆球、四周的书架以及中央的石台上停留。他手中握着手枪,枪口微微下垂,但姿态充满戒备。
陈队则显得更加狼狈,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新鲜的划伤,呼吸粗重,眼神中混合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找到目标的极度兴奋。他手中紧握着一把军用匕首,刀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不知是动物的还是人的。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些金属卷轴和匣子,最后死死盯住了石台上那个打开的青铜匣。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归藏’的秘密!”陈队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就要扑过去。
“站住!”老张厉声喝止,枪口抬起,对准了陈队,“陈明,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这里的东西,必须先由我评估风险!”
陈队身体一僵,脸上肌肉抽搐,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似乎对老张颇为忌惮,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死死盯着青铜匣。“评估?张副局长,都到了这一步,你还摆什么官架子?这东西能带给我们什么,你心里清楚。”
老张没有理会他,缓步走向石台,目光落在空了的青铜匣上,眉头微皱。“东西呢?”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石台后的林深和沈瑶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林深紧紧握着那块“影鉴”黑石,母亲信上“以心映心,以真破妄”的提示和“其影双叠,慎近”的警告在脑中回响。老张的“双影”到底是什么?这块石头真的能揭示吗?
老张绕着石台走了一圈,锐利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石台后方的阴影处。“出来吧,林深。我知道你们在这里。”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看穿一切的冷漠。
躲藏已经毫无意义。林深深吸一口气,示意沈瑶别动,自己缓缓站起身,从石台后走了出来,与老张隔台对峙。他手中紧握着“影鉴”黑石。
看到林深,老张的眼神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陈队则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瞪大眼睛,匕首指向林深:“是你这小子!把东西交出来!”
老张抬手,再次制止了躁动的陈队,目光落在林深手中的黑石上:“那是什么?”
“母亲留下的‘影鉴’。”林深没有隐瞒,直接说道,同时仔细观察着老张的反应,“据说,能映照人心执念,可见真实过往。”
老张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虽然表情依旧控制得很好,但那一闪而逝的细微波动,没有逃过林深的眼睛。他在忌惮!陈队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故弄玄虚。”老张冷哼一声,但枪口却微微调整,更加对准了林深,“把石头,还有你从匣子里拿走的东西,都交出来。这是最后通牒。”
“交出来?”林深迎着老张的目光,心中那份因母亲信件而愈发清晰的怀疑和寒意,化作了冰冷的勇气,“交给谁?交给那个在我母亲坠楼时,冷眼旁观甚至可能推波助澜的张副局长吗?”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让老张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眼神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寒意和杀机!陈队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老张。
“你胡说什么!”老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戳破秘密的惊怒。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林深举起手中的“影鉴”黑石,对准老张,“母亲的信里写得很明白‘其影双叠’。老张,你敢不敢对着这块石头,看看你自己的影子到底是几个?”
这一刻,林福是在赌。赌母亲的信息无误,赌这块“影鉴”真有奇效,赌老张心中有鬼。
老张的脸色变幻不定,握枪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死死盯着那块黑石,眼神深处似乎有剧烈的挣扎。陈队也屏住呼吸,看看林深,又看看老张,脸上充满了惊疑和一种扭曲的兴奋。
“怎么?不敢吗?”林深步步紧逼,“还是说,你怕被这块石头照出你隐藏了二十年的另一张脸?”
“闭嘴!”老张终于爆发,枪口猛地抬起,似乎下一刻就要扣动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深福至心灵,按照母亲信背面的示意图,将全部精神集中,试图“激活”手中的“影鉴”。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只是凭着一种本能,将所有的质疑、愤怒和对于真相的渴望,都投射向那块黑石。
奇迹发生了!
“影鉴”漆黑的表面,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它没有反射石室的光线,反而从内部涌现出朦胧的光晕。光晕中,开始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首先映出的,竟然是老张的影像。但诡异的是,影像并非一个,而是两个重叠的、半透明的虚影。
一个虚影,穿着笔挺的警服,面容冷峻,眼神中是维护秩序的坚定,正是眼前的老张。
而另一个虚影,则模糊不清,穿着普通的便装,面容隐藏在阴影里,但隐约能感觉到一种阴鸷、算计和一丝与陈队相似的、对某种力量的贪婪。这个虚影与警服虚影部分重叠,却又泾渭分明,仿佛同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
“双影”,母亲说的“其影双叠”是真的。
这突如其来的异象,让老张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恐惧的神色,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枪口都微微颤抖起来。
陈队也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发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双影!张副局长!你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装得道貌岸然,原来心里也藏着魔鬼!”
“不!这是幻觉!是那石头的妖术!”老张厉声嘶吼,试图稳定心神,但眼神中的慌乱却出卖了他。
“影鉴”中的画面还在变化。两个重叠的虚影背景开始转换,变成了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的天台。穿着便装的虚影(年轻的老张)隐藏在对面楼顶的阴影中,冷冷地注视着林婉与陈明的争执,注视着林婉的坠楼。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像一个冷漠的观众,甚至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紧接着,画面又跳转到近期,便装虚影与陈队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秘密会面,似乎在交易着什么;又转到老张在办公室里,看着林深和沈瑶的资料,眼神复杂,既有利用,也有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顾忌。
一幅幅画面快速闪现,虽然模糊,却足以揭示出老张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并非纯粹的秩序维护者,他早就知情甚至可能间接参与了当年的悲剧,他对“时序之源”和“归藏”的秘密有着远超表面的了解和私心。
“原来是你一直是你。”林深看着那些画面,声音因愤怒和悲痛而颤抖。母亲坠楼时,这个穿着警服的人,竟然在暗中窥伺。
老张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最大的秘密,最深的伪装,在这块诡异的黑石面前,被赤裸裸地剥开。
“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彻底失去了理智,枪口猛地对准林深,就要扣动扳机。
“砰!”
枪声响起!但倒下的却不是林深!
就在老张开枪的瞬间,旁边的陈队眼中凶光一闪,竟然抢先一步,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了老张的后心。
老张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一脸狞笑的陈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鲜血从嘴角涌出。他手中的枪无力地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张你知道的太多了,而且你挡了我的路。”陈队抽出匕首,任由老张的身体软软地倒下,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这突如其来的内讧和杀戮,让林深和沈瑶都惊呆了。
陈队舔了舔匕首上的血迹,脸上带着疯狂而满足的笑容,转向林深:“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把‘影鉴’和你知道的一切,都交给我吧!”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中的贪婪和杀意毫不掩饰。
林深紧紧握着“影鉴”,护在沈瑶身前,心脏沉到了谷底。刚摆脱了老张这头猛虎,又面对陈队这头饿狼,而且,失去了老张的制约,陈队将更加肆无忌惮。
“影鉴”中的光晕渐渐暗淡,画面消失,恢复了漆黑的镜面。石室内,只剩下陈队沉重的呼吸声和倒在地上、血泊蔓延的老张。
绝境,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