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那股铁锈味越来越浓,我抬脚往前走。
脚底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嚓声。每一步都慢,源炁在体内转着,护住五脏六腑。刚才山顶看到的星图还在脑子里,七颗星连成环,中间那道横线直指东南。我没犹豫,顺着方向穿雾下山。
雾太厚,像裹了层湿布在脸上。灵识放出去,刚探三丈就被弹回来,嗡的一震,耳朵发麻。这不是普通的雾,是被人用阵法压过的死气。
我停下,从腰间取下装灵液的酒囊,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清流滑进喉咙,丹田里的残碑熔炉轻轻颤了一下,青火跳了跳。那一瞬间,脑子里的杂音少了。
再走。
地面开始出现裂纹,石板断得整整齐齐,像是被什么巨力从中劈开。我蹲下看了眼,裂缝边缘有暗红色痕迹,摸上去黏手,不是血,也不是泥。
这地方不对劲。
往前又走了百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山谷出现在面前,三块石碑悬浮在半空,呈三角排列,离地三尺,缓缓转动。碑身刻满古纹,那些线条弯弯曲曲,看得久了,眼睛发胀。
我站在谷口没动。
左手按住胸口,那里贴着旧酒囊。它一直温温的,现在却烫了起来。掌心的青斑也在跳,节奏和熔炉对上了。
是这里了。
我把酒囊摘下来,捏着皮子一角,朝最近那块石碑扔过去。
酒囊飞到碑前一尺,突然停住。碑面亮起微光,那些古纹活了过来一样,顺着表面游走。下一秒,碎剑渣从酒囊里飘出,被吸进碑内。
轰——
一道青光从碑顶射出,直冲天际。另外两块石碑同时响应,光柱交汇,在空中连成一个环。整个山谷嗡鸣起来,地面震动,尘土飞扬。
我眯起眼。
三块石碑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碑文之间的缝隙里浮现出新的纹路。那些线条像是活物,在碑面上爬行、交织,最后拼成一幅地图。
北边。
所有路线最终指向北方极远海域。云层之下,隐约能看到宫殿轮廓,飞檐翘角,金瓦泛光。那不是人间该有的建筑。
我喉咙发紧。
这是仙墟。
师父临终前说过一句话:“天地有裂,仙门自闭,唯有持令者可入。”
我一直不知道“令”是什么。现在懂了。
我后退半步,右手握住背上的无锋重剑。铁疙瘩冰冷,握在手里却有种熟悉的重量。这些年它陪我砍人、破阵、砸禁制,从没当它是宝贝。但现在,它在抖。
不是我在抖,是剑在震。
我拔出剑,一步步走向中央石碑。每走一步,脚下石板就裂开一道缝。走到最近那块碑前,我抬起剑尖,轻轻点在碑面。
碰!
丹田炸了。
残碑熔炉猛地暴涨,整块虚影冲出体外三寸,青火狂燃。那火不是往外烧,是往里收,把四周逸散的气息全吞进去。与此同时,三块石碑剧烈共鸣,光阵扭曲变形,像要崩塌。
我咬牙撑住。
体内源炁疯狂流转,雷髓、赤火、冰髓、青焰四股力量被强行拉扯,全往熔炉里灌。骨头咯吱作响,像是要散架。
不能退。
我死死盯着石碑。
就在这一刻,碑面裂纹中浮现的文字变了。原本晦涩难懂的古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地图脉络。山脉、河流、海域一一显现,最北端画着一座沉没的宫阙,旁边写着三个小字:**仙墟令**。
我瞳孔一缩。
头顶忽然传来撕裂声。
抬头看,天空裂开一道缝。霞光从里面倾泻而出,照得山谷通明。那缝隙深处,飞檐斗拱若隐若现,琉璃瓦反射着七彩光晕。仿佛另一个世界正在苏醒。
一块石碑因共鸣过度,角上崩裂,碎片飞溅。
我来不及反应,残碑熔炉自动张开,青火一卷,把碎片吸了进去。碑缝里的火苗翻腾几下,随即在熔炉正面缓缓凝出三个古字:**仙墟令**。
字是青色的,带着火纹,嵌在碑体里,像是天生就长在那里。
我松开剑。
剑尖插入地面,稳住身体。双腿发软,额头全是汗。这一波冲击比跟妖鹏王拼命还狠。经脉像是被犁过一遍,好在还能动。
我低头看向丹田。
残碑静静悬浮,青火温和燃烧。“仙墟令”三字微微发亮,每闪一次,就有一丝信息流入识海。不是文字,也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方位、距离、开启条件。
原来如此。
这三块碑不是入口,是钥匙的验证场。只有持有残碑熔炉的人触碑,才能激活真正的指引。而“仙墟令”,就是通行证。
我伸手摸了摸左眉骨的疤。
小时候师父拿刀劈我脑袋,说:“能不能见道,就看这一刀。”
疼得我当场昏过去,醒来才发现自己能看见剑意流动。
现在想想,他早就在布局。荒山、酒囊、拳经、残碑……全是伏笔。
他守了一辈子的东西,终于轮到我来接。
我抬头望向北方。
天际裂缝还没合上,宫阙影子仍在。风从那边吹过来,带着咸腥味,还有铁锈的气息。
该走了。
但我没动。
现在启程太急。刚得的信息太多,源炁也乱,必须理清楚。我盘腿坐下,把剑横放在膝上。双手搭在剑柄,闭眼调息。
熔炉还在运转,青火慢悠悠烧着,把刚才吸收的碎片残韵一点点熬炼。一丝丝精纯的源炁被提炼出来,补进经脉。
四股源炁重新归位。
雷髓藏于右臂,随时可引雷爆;赤火沉在丹田,能焚经脉毒障;冰髓绕左腿,控速如风;青焰则融于肺腑,主杀伐之力。再加上新得的“仙墟令”气息,五种力量隐隐形成循环。
我睁开眼。
山谷安静了。三块石碑停止转动,光阵消失,但碑上的地图纹路还在。它们完成了使命,不会再启动第二次。
我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
酒囊还在地上,我捡起来,塞回腰间。皮子有点焦,那是上次炸炉留下的。我不在乎。
转身准备离开,脚步刚迈出去——
掌心青斑猛地震动。
我低头看。
那锁孔状的印记正往外渗血,一滴红珠浮在皮肤上,还没落下,就被一股无形力量吸走。
抬头。
天空裂缝中,一只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