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说越气，第一次，当着公婆的面，对自己那个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外甥女何芳，产生了怀疑。
她真的很怕到最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一点盼头也没了。
“依我看啊，芳芳那丫头，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从小就在镇上长大，后来又去了城里，她哪知道咱们乡下这些破事儿到底怎么搞啊！”
“她以为，桑晚还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
“她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她就是个疯子，是个滚刀肉，跟茅坑里腌过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咱们别是到最后，给搞的人财两空！”
何翠花这番话，虽然是在抱怨，但也说的是大实话。
屋子里的气氛，整个的瞬间，一下子就消极沉默了下来。
连李来娣的咒骂声，都弱了下去。
是啊……
这疯丫头，现在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还特么的死不要脸。
这可咋整啊？
桑全才听着大儿媳妇这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心里，也开始打起了鼓。
难道……
难道芳芳那丫头的计策，真的……不行？
但他现在，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何芳的身上。
他不能退，也退不了。
分家是必然的，想要掌握住那几个赔钱货的户籍，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向下走。
“咚咚咚。”
他用旱烟锅，在炕沿上狠狠地敲了敲，“都吵什么吵？还像个什么样子？！”
话落，还瞪了何翠花一眼，强撑着一家之主的威严，沉声说道：“急什么！”
“这才刚开始，就沉不住气了？”
“一个计划不行，何芳她不是说了，还有别的谋划。”
“天塌不下来！”
“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咱们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被公公桑全才那么一吼，何翠花虽然嘴上不敢再抱怨了，但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那股子怀疑和不甘，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长。
真的能行吗？
就凭芳芳这么个丫头片子，真的能斗得过桑晚那个六亲不认的疯子？
她正这么想着，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前天下午，在何彩英那间小屋里，听到何芳说出完整计划时的场景。
那丫头，当时，一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对她们缓缓说出自己打算的样子。
“姑奶，妈，你们慌什么？”
当时，何芳正慢条斯理地，用小刀削着一个苹果，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
“你们想过没有，桑晚现在，为什么这么横？”
何翠花下意识地回答，“因为她疯了呗！”
“不。”何芳摇了摇头，冷漠的眼睛里，闪烁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光芒，“她不是真疯。”
“她只是仗着自己发疯，没人敢惹。”
“还有村长那个老好人，怕事，处处护着她吗？”
“所以，”何芳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们要做的，很简单。”
“就是，让她疯得，没有道理。”
“让所有的人，都觉得她是个祸害，是个灾星。到时候，自有人会出头对付她。”
“让村长，也不敢，也不好意思，再护着她！”
何翠花当时还不明白：“芳芳，你这话啥意思啊？”
何芳削好苹果，却没有吃，而是将它放在了桌上，然后，开始缓缓地，布置她更恶毒更诛心的毒计。
“妈，”她先是对着何彩英，下了第一道指令，“从今天开始，你什么都不用干。”
“你就去找村里那几个，嘴巴最不严实又跟咱们家沾点亲戚关系，平日里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婶子大娘，去诉苦。”
“记住，要哭，哭得越惨越好。”
“你就跟她们说……”
何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淬满剧毒。
“……你就说，其实啊，冯玉兰那个贱人，她早就和外面的野男人，好上了。“
“她这次难产，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是她自己，想接着这个机会，偷偷地，打掉肚子里那个见不得光的野种！”
“结果自己手脚不干净，没弄好，才搞到大出血的。”
“什么？！”何彩英和何翠花，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歹毒了吧？！
简直是要把冯玉兰往死里整！
这要是传出去，冯玉兰这辈子，都别想再做人了。
何芳却像是没看到她们震惊的表情，又将目光，转向了何翠花。
“姑奶，妈那边负责点火，你就负责……扇风。”
“你也去找人，你就跟她们说……”
“哎呀，你们知道，桑晚那丫头，为啥突然就疯了吗？”
“并不是因为桑大海的下药的影响，药量很小，只会帮忙助产，不会伤身体。反而是因为，她不小心，撞破了她妈偷人的丑事啊。”
“她觉得丢人，脸上挂不住，受了刺激，这才疯的。”
“她打她爹，根本就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为了，替她那个不守妇道的娘，出气和遮丑。”
何芳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近乎变态的微笑。
“你们想啊。”
“这两个谣言，一前一后地传出去，互相印证……”
“到时候，桑晚所有的反抗，所有的疯，就都变成了什么？”
“都变成了为母亲的奸情遮丑。”
“而冯玉兰呢？她就彻底地，被打成一个不守妇道、心肠歹毒的破鞋。”
“桑晚，也成了一个助纣为虐、善恶不分的疯女。”
“等她们从根子上，彻底烂掉，臭掉的时候。”
“那个好管闲事的村长还敢护着她们吗？他还有脸好意思护着她们吗？”
“到那时，她们可就成了全村人，人人都可以唾弃，可以随意欺凌的对象了。”
“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你们随意拿捏了。”
“呼——”
何翠花从那段令人不寒而栗的回忆中，惊醒过来。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就是回想一遍，她都觉得遍体生寒。
太毒了。
何芳这丫头的心，实在是太毒了。
想到这，她一颗原本已动摇的心，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她既害怕，这个计策的毒辣。
又忍不住，贪婪地期盼着它成功后，能给自己带来的，那么多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