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没动，甚至没抬眼看他，只是幽幽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像那个讲鬼故事的开场白，清晰地飘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李大爷，你上个月初十，是不是去镇上供销社，卖了三株品相顶好的‘野山参’，换了足足五百块钱？”
李瘸子脚步一顿，后背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桑晚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疾不徐，像是在拉家常：“可我怎么听说，那人参不是野的，是你家后院菜窖里，拿人参种子混着豆芽发的？
这事儿要是让供销社的王主任知道了，算不算投机倒把，诈骗公家财产？啧，这罪名，进去蹲个一两年，应该不成问题吧？”
李瘸子的腿，这下是彻底动不了了。
他猛地回头，惊恐万状地看着桑晚，那眼神，活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这丫头，绝对不是人。
她是妖怪。
不然她怎么可能连他家菜窖里发人参这种事都知道。
他觉得他今天要是不救人，按桑晚现在这六亲不认的性子，就算他走出这个院子，后面他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安生。
可就在他准备认命，硬着头皮上前时，一声暴喝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准救！”
桑大海忍着断腕的剧痛，用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扒住门框，面目狰狞地吼道：“谁敢救她，就是跟我桑大海过不去，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她必须死！”
他不能让冯玉兰活下来。
绝对不能！
否则他下药的事一旦坐实，他就彻底完了。
李来娣一见儿子表了态，也从被吓尿的羞愤中回过神来，胆气又壮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撒泼打滚，外加哭天抢地，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夹枪带棒的骂天骂地，那嗓门，就差把房顶的茅草都给掀了。
“没天理了哦，杀千刀的啊，孙女打断亲爸的手，还要花钱救一个快死的丧门星啊。我们老桑家是造了什么孽喔，我们家没钱，一分钱都没有，谁要救，谁自己掏钱。”
李来娣看着桑晚，眼神里全是挑衅。
她不拿钱，谁会去救一个要死的大肚婆。
她就是要堵死这几个赔钱货所有的路。
一个个的不知好歹，非要出来跟家里对着干。
大伯娘何翠花眼看着快要做成的事，又要被桑晚这小贱人扳回去，心里急得像火烧一样，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她怨毒地瞪了桑晚一眼，然后不着痕迹地瞥向院子栅栏边的一处阴影处。
何彩英满脸急色，眼中全是扼腕，明明那个大肚婆就要被拖出去等死了，只要她死了，她就能光明正大的进了桑大海的门，她想要的生活就来了。
现在她想要的美好生活就像是泡影，‘啪叽’一下，全碎了。
真是可恶！
桑晚那个死丫头早不醒晚不醒，非得这时候醒。
生生坏了她的好事。
她绝不会放过她那个本就该死的妈，和她肚子那个不该活下的死孩子。
桑晚她想要救下大肚婆？！
没门！
何彩英对何翠花使了个眼色，抬起的手从脖颈处做了个弄死对方的手势。
何翠花立马心领神会，对着自己两个儿子大喊道：“金贵，银贵，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你们二叔都快疼死了吗？还不快去拦住桑晚那个疯丫头发疯，让你二叔去看大夫呀。”
老实木讷的大堂哥桑金贵，被他妈一瞪，虽然心里觉得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却是没有违抗。
他硬着头皮上前，对着桑晚闷声闷气地道：“晚丫头，你别闹了，就听爷奶的吧。”
二堂哥桑银贵，平时偷鸡摸狗的坏事做惯了，现在对着她们母女几个，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桑银贵早就看桑晚这几个丫头片子不顺眼了，每次看他都跟看一坨臭狗屎一样，要不是她们这几个是免费劳力，打坏了没人替家里做事，他早就出手教训了。
他嬉皮笑脸的走过来，一双贼眼在桑晚身上滴溜溜地转，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胳膊。
“晚丫头，你这是干啥呢，你妈人都快死了，花那冤枉钱干嘛？听二哥一句劝，赶紧让你妈安心去了得了，省得受罪。你放心，将来啊，二哥肯定给你介绍个好人家……呵呵嘿嘿”
一个做哥哥的话里话外，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还有一股令人恶心的猥琐味。
“砰！”
桑银贵的手，还没碰到桑晚的衣角，就感觉一股巨力朝他袭来，整个人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掀翻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桑晚给了桑银贵一个过肩摔，耐心也彻底被消磨了个干净。
漂亮的杏眼里，最后一点温度缓缓冻结，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和又燃烧起来的疯狂。
“看来，好声好气的跟你们说话、讲道理，真的是我错了。我怎么能期待想要害死我妈的人，有良心呢，毕竟畜生都比你们懂事呢。”
她转身，抄起门后顶着门栓的，一根又粗又长的硬木扁担，放手里颠了颠，不错，很有手感。
反手朝面前拦着她的桑家人挥舞过去。
“啊！你要干什么！”
“反了，你真的是反了！”
院子里响起一片惊呼。
桑晚充耳不闻。
她手持扁担，一步一步走向忍着疼痛面无人色还拦着大夫的亲爸桑大海。
“我妈的命，你说了，可不算。”
话音落，扁担出。
“砰！”
一声闷响，扁担带着呼呼风声结结实实的抽在桑大海一条完好的大腿上。
“嗷——！”
桑大海发出一声比刚才手腕被折断时还要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直接瘫倒在地，像条死狗一样哆嗦着抽搐。
桑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腊月里的寒风，“你们想让我妈一尸两命，把她拖到后山去埋了，那我就先把动了这个念头的人，亲手埋了。”
“你们要是觉得不尽兴，我可以先把他，”桑晚手指指向在地上疼得打颤的桑大海，接着道，“就是我这亲爸，先埋了给你们助助兴，你们说好不好？”
桑晚满脸带笑的问着在场的桑家人，那架势，仿佛只要桑家有人点头，她立马就能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