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湖心平台的静,像裹了层冰。相柳蜷在石边,指节扣着地面的湿痕,冰蓝灵力细得像发丝,在破了口子的经脉里走——每动一下,都疼得他牙床发麻,汗顺着下颌线滴在怀里的海魂晶上,晶面沾了血,倒更暖了点。他没敢闭眼睛,神识像根软针,探着黑里的动静,后背的伤还在渗血,黏在衣料上,又凉又沉,可只要摸着凉凉的晶面,想起安儿塞给他时的小手,就还能撑。
小夭半跪在安儿身边,外袍铺在孩子身下,怕石面的凉渗进去。她时不时回头摸安儿的后颈,指尖碰着温的,才敢松口气——孩子的呼吸总算稳了,胸口的两枚碎片泛着软光,映得小脸没那么白了。可转头看见相柳紧绷的侧脸,她的心又揪起来:他嘴角的血没擦干净,撑着石面的手在抖,却还硬撑着坐直,像怕她担心。她想递颗丹药,又怕打扰他疗伤,只能攥着衣角,盯着黑里的动静,连呼吸都放轻。
“不能再歇了。”相柳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磨过沙,手按在剑鞘上,冰气往四周散——他能觉出黑里有东西在蹭,不是水流,是带着腥气的活物,正往这边凑。他撑着石面站起来,腿晃了下,赶紧扶住旁边的礁石,“黑里的东西快过来了,再等就走不了了。”
小夭赶紧点头,伸手碰他的袖口,沾到血,指尖都凉了:“你的伤……能撑住吗?”
“没事。”相柳摆摆手,弯腰摸了摸安儿的脉,确认生机在往回爬,才松了点劲,“顺着水流走,碎片指的方向在那边,说不定能找着出路,或者下一块碎片。”
两人动作快,小夭把安儿背起来,绳结勒得紧,怕孩子滑下去,又用布带把他裹了圈,只露个脸。相柳掏出渊蜃贝——之前裂的缝被他用冰纹补了,光虽暗,却还能裹住人。三人钻进去时,贝壳晃了晃,相柳操控着它往水道滑,像条藏在黑里的鱼,没敢弄出半点声响。
水道刚开始窄,岩壁上的磷苔蹭着贝壳,“沙沙”响,偶尔有盲鱼撞上来,又慌慌张张窜走。走了没多久,水道突然宽了,水流也慢了,黑得更浓,连贝壳的光都缩了点。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水流擦着贝壳,“沙沙”响,像有人在后面跟,压得人喘不上气。
就在这静里,小安的肩膀突然颤了下——不是冷,是从心口往外发的抖。小夭赶紧把他搂紧,手刚碰到孩子胸口,三枚碎片突然“嗡”地炸了光!蓝光穿透贝壳,把黑里的水照得透亮,连远处的岩缝都看得清!
紧接着,一股沉得发闷的劲撞过来,像沉了千年的钟突然响,震得贝壳都颤——是海心之眼的意志!暖乎乎的,却裹着哭腔,像在喊“救我”。
“是海星之眼!”小夭失声喊出来,手攥着碎片,能觉出那股劲在跟她共鸣,又悲又急。
相柳瞳孔骤缩,赶紧稳住贝壳,可没等他反应,腥气突然从背后漫过来——像烂铁裹着冰,呛得人喘不上气,是深渊主宰的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近,都凶!
“安儿!”相柳刚喊出声,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睛,冰蓝眼里没了懵懂,全是慌:“那个坏东西在吞它!很近!它快撑不住了!”他的手攥着碎片,指节泛白,“还有好多怪物……往这边来了!”
话音刚落,整个水域突然晃起来!前面的黑里亮起无数红点,像地狱开了眼,怪物的嘶吼从四面八方钻进来,粗的、细的触手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花砸在贝壳上,“砰砰”响。更吓人的是后面——一个黑旋涡正在涨大,里面裹着邪劲,两点血红的光,死死盯着他们,像要把贝壳吞进去。
是深渊主宰的分身!它真的追来了!
绝路了。
前面的怪物堵着,后面的漩涡压着,贝壳被撞得晃来晃去,光罩上的冰纹裂了道缝,邪气顺着缝往里钻,呛得小安咳嗽。小夭把孩子护在身后,手里攥着最后几张符箓,指节都在抖,却没往后退一步。
相柳的脸白得像纸,冰蓝眼睛里却烧着劲——是拼了的狠。他看了眼小夭,又摸了摸安儿的头,没多说,只把三枚碎片攥在掌心,指尖按在贝壳核心上。
“护好安儿。”他低吼一声,没等小夭反应,就咬破舌尖,精血往碎片上滴——冰蓝灵力突然炸开来,不是护着贝壳,是裹着碎片,要把所有劲都灌进去!
“你要干什么!”小夭突然明白过来,眼泪砸在安儿的衣襟上,想拽他,却被他推得往后退。
相柳没回头,只盯着前面的漩涡:“我引开它,你们往海心之眼的方向跑,碎片会指路!”他要把自己当饵,用贝壳撞漩涡,拼着伤了分身,给妻儿炸条生路。
“爹!不要!”安儿的哭喊刚出口,贝壳突然像道流星,往漩涡冲过去!蓝光裹着邪劲,“轰隆”一声炸了,怪物的嘶吼、漩涡的咆哮、海心之眼的哭腔混在一起,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小夭抱着安儿,被气浪推得往远飘,她死死盯着那片光,眼泪止不住地流。可没人看见,安儿领口那枚最早跟着他的碎片,突然滑出来,像条小蓝鱼,顺着光缝往黑最深处钻——那是海心之眼的方向,是他们还没走完的路。
光慢慢散了,黑又裹上来,可那点蓝星子,却在黑里亮着,没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