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经泛起鱼白,周晋翼指尖捏着老王那顶磨破帽檐的军帽,照片上婴儿的笑脸被硝烟熏得有些模糊。风从防空洞缝隙钻进来,卷着雪粒子打在帆布上,像极了十二岁那年,爹娘下葬时落在他脸上的冷雨。
他忽然就沉进了回忆里,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羁绊,像一张细密的网,早把他和北京的那座四合院缠在了一起。
“狗蛋,快躲起来!”
爹娘最后喊出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那天日军闯进村子,爹娘把三名八路军伤员藏进地窖,自己拿着锄头挡在门口。周晋翼躲在柴垛后,看着刺刀刺穿爹娘的胸膛,鲜血染红了院门口那棵老槐树。
后来穿着灰布军装的张团长蹲下来,用粗糙的手掌擦去他脸上的泪,说“以后我就是你爹”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早已和“牵挂”二字绑在了一起。
张团长把他带在身边当警卫员,教他读书写字,教他打枪骑马。有年冬天他冻得直打哆嗦,张团长连夜给他缝棉衣,手指被针扎得冒血珠,还笑着说“咱晋翼是要干大事的,可不能冻着”——也是那天,张团长才把“周狗蛋”改成“周晋翼”,说“你爹娘是在晋冀交界的地界没的,这名字记着根”。
后来他跟着张团长去北平开会,第一次见到了姑姑周秀兰。姑姑是父亲周大强的亲妹妹,嫁了个叫易中海的工人,在轧钢厂当六级钳工。那天姑姑抱着他哭了很久,塞给他的蓝布包里装着两件新棉袄,还有几块用油纸包着的水果糖。
“以后常来家里,你姑父人实诚,准疼你”,姑姑的声音软乎乎的,像娘还在时的温度。那时他还小,不知道“易中海”这三个字,会在多年后成为四合院的“一大爷”,更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同四合院产生如此多交集,和这位姑父打无数交道。
再后来他跟着部队南征北战,偶尔能收到姑姑的信,信里总提“你姑父最近在帮院里邻居修炉子”“院里有个叫傻柱的厨子,总给孤寡老人送吃的”。
他那时只当是寻常街坊事,直到穿越后想起《情满四合院》的剧情,才惊觉姑姑口中的“易家”,就是那座是非不断的 95号院核心。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母亲谭小丽留下的念想——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你姨母在北平交给了一个有本事的人,姓娄,以后要是难了,就去找她”。
直到调查过后,才清楚未来“轧钢厂许大茂的媳妇叫娄小娥,家里是资本家”,才猛地反应过来,娄小娥的母亲,就是自己的亲姨母。
这层关系像根细刺,扎在他心里。他知道娄家后来的遭遇,也清楚娄小娥和许大茂的纠葛,可血脉摆在那儿,未来注定要面对。就像张团长常跟他说的“亲戚是老天给的,躲不开,就得好好处”——而张团长自己,又牵着另一层关键的线。
去年张团长转业前,拉着他的手嘱咐“回四九城后,小事情可以找李怀德,他是我女婿,在轧钢厂管后勤”。
周晋翼那时才知道,这位一手把他教成军人的老团长,竟是轧钢厂后勤主任李怀德的老丈人。
李怀德管着轧钢厂里的物资调配、后勤供应,要是以后真要建肉联厂,少不了要跟这位“女婿”打交道。
说不定能借着这层关系,申请块闲置的地皮;或是争取点其他资源——想到这儿,他指尖在地图上的“轧钢厂”标记处轻轻点了点,心里的肉联厂计划又清晰了几分。
而最让他放不下的,还是老王的托付。清川江大桥任务后,老王躺在病床上,攥着他的手腕说“俺家那口子和娃,住在 95号院后头的小平房,俺要是走了,你帮俺多照看”。
那时他只当是战友间的嘱托,直到后来才知道,老王的妻儿竟也住在那座四合院。穿越前他看剧时,从没注意过院里还有这么一户老实人,想来是被傻柱、许大茂的纷争盖过了风头。
现在想来;老王的媳妇说不定常受院里人的帮衬,也可能被人算计——他必须回去,不仅要给老王妻儿送抚恤金,更要让她们有个安稳生计。要是肉联厂能办起来,让老王媳妇去管个库房、记个账,也算是给牺牲的战友一个交代。
“营长,该清点物资了。”小李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回来。
周晋翼把军帽叠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再抬眼看向地图上的“95号四合院”标记——那里已经被他用红笔圈了三道。姑姑的牵挂、姨母的牵连、团长的托付、战友的遗愿,像四条拧在一起的绳,牢牢拴住了他。他忽然明白,不是他要往四合院里钻,是这些年的羁绊早把路铺好了,那座院里有他的亲人,有他要守护的人,更有他要干的事。
“清点完物资,把咱们营会杀猪、会记账的同志名单列出来。”周晋翼拿起铅笔,在“肉联厂计划”那页纸上添了一行字,“优先考虑家里在北平的,回去说不定能搭把手。”
小李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笑着应道:“好嘞!俺这就去办,说不定以后肉联厂开起来,咱们营的人都能当骨干!”
周晋翼望着洞外渐亮的天光,嘴角也勾了起来。风还在吹,可心里的暖意却越来越浓——那座四合院不再是记忆里充满算计的是非地,而是装着他的羁绊、他的责任,更是他“从组建肉联厂开始”,给这个时代交出答卷的起点。
他摸了摸丹田处的空间,那里的物资还安安稳稳躺着,像是在等着跟着他,一起回四九城,一起建厂子,一起让日子热热闹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