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回来了
霞的身影出现在奥特拉玛皇宫的偏殿时,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疲惫。
但并不是完成了这趟旅程的目标而回来的。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寻找并锁定了那个如同灰色雕塑般静立在一旁的五号。
没有寒暄,没有询问过程,霞只是投去一个探询的眼神。
五号微微颔首,动作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但其中包含的意味却清晰无误:任务完成,目标存活。
看到这个肯定的示意,霞紧绷的肩膀似乎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些,轻轻吁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五号足够冷静高效,没直接把十号给一镰刀砍了,物理意义上“回收”掉。
虽然分身宝石可以重聚意识,但重新制作一具适配的、能够完美发挥“狡诈者”特质的躯体,所需要耗费的材料、时间和精力可是天文数字。
对一个勤俭持家的魔法师来说,这种损失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
“她在哪?”
“地下特殊囚牢。” 五号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精准,“蚀在那里看着。”
听到这个名字,霞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古怪的神情,她扭头看向五号,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解和好奇:“等等……你是怎么说服那个一分钟都闲不住、只对打架和好吃的感兴趣的小怪物,去执行看守囚犯这种……对她来说无聊的任务的?”
五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平静地吐出两个字:“零食。”
霞:“……”
她沉默了两秒,脸上那古怪的表情变成了哭笑不得的无奈,最终只能扶额:“好吧……” 这答案简单粗暴到令人无力反驳,而且确实像是蚀会买账的、也是五号能想出的最高效直接的“交易”方式。
摇了摇头,甩开脑子里关于蚀抱着一大堆零食倒挂在牢房梁上的诡异画面,霞决定亲自去处理这个让她提前回来的“大麻烦”。
她转身,朝着通往地下的阶梯走去。
阴暗潮湿的地下通道尽头,那扇铭刻着抑制符文的重铁门在霞随手一挥之下,便无声地向内滑开。
房间内那些原本散发着幽冷微光的魔法石,仿佛感应到了真正主人的到来,主动地、顺从地将自身亮度提高,瞬间将整个囚牢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晰可见,也驱散了部分阴冷的气息。
霞一抬头,果然就看到蚀像只真正进入了休眠状态的蝙蝠一样,头下脚上地挂在最粗的那根石梁上,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轻微起伏,怀里似乎还抱着个没吃完的、看起来像肉干的东西。
她居然真的在……睡觉?或者说,是在零食满足后的休憩中执行“看守”任务。
“咳咳!咳咳咳!”
霞没有直接叫名字,而是故意发出了一连串带着特定节奏的、清晰的咳嗽声。这声音不大,却如同某种指令,精准地穿透了蚀的睡意,也打破了牢房内死寂的沉默。
效果立竿见影。
梁上的蚀一个激灵,差点从上面掉下来,手忙脚乱地抱紧了她的肉干,红瞳迷迷糊糊地睁开,看清来人是霞后,才嘟囔着揉了揉眼睛,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挂在上面,似乎打算继续她的“看守”——或者说,继续打盹。
而石床上的赛贝贝也被这动静惊醒,有些茫然和警惕地坐起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但反应最激烈的,是角落里的十号。
在铁门滑开、光线增强的刹那,她的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绷紧了。
当那个她既怨恨、又畏惧、某种程度上可称之为“母亲”或“造物主”的身影真正出现在门口,当那双深邃的、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的眼睛落在她身上时。
十号猛地抬起头,绿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紊乱,胸膛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起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心脏!之前面对五号时的冰冷、不甘、甚至愤怒,在这一刻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飞速消融,暴露出的是一种更深层的、源自存在本源的、无法用理智克服的恐惧!
她甚至不敢直视霞的眼睛,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手指死死抠住了身下冰冷的石床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种感觉,就像实验台上被解剖的青蛙看到了手持手术刀的研究员,是一种对掌控自身命运之主的、最原始的畏惧。
狡诈、算计、伪装……在造物主面前,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纯粹的、压倒性的恐惧,淹没了她。
“怕我做什么,搞得好像我会吃了你似的……”
这是其他分身所没有的情绪,有趣...
一个清脆的响指声在空气中炸开。
听到声音的十号浑身猛地一颤,眼中灵动的、算计的光泽瞬间褪去,变得空洞而茫然。
她脑内那些纷乱复杂的情绪,恐惧、算计、不甘以及一丝极难察觉的依赖,被霞的力量,如同擦拭黑板上的粉笔字一样,轻易地彻底清除,只留下一片空白。
“现在,你们自由了。”
霞的语气平淡地宣布,仿佛只是丢掉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啊?”
一旁瘫坐着的赛贝贝彻底呆愣住了,那双猫耳因为震惊而直挺挺地竖起,灰发下的蓝色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突如其来的、轻描淡写的赦免,比任何严厉的惩罚都更让她感到措手不及和虚幻。
自由?就这么简单?
“为…为什么?”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结巴着问出口,无法理解这转折。
“怎么?”霞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你们难不成真想要点惩罚?比如去矿坑里挖一百年矿?”
赛贝贝立刻像拨浪鼓一样拼命摇头,猫耳都快甩飞了。
“所以说嘛,”霞摊手,一副“我很通情达理”的样子,“你们想走随时可以走,不过——”
她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里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你们窝藏、呃,或者说,‘辛苦’获得的所有钱财,都已经被五号一分不少地找到并充公了。诶呀,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们,”她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那些基础工程正愁没钱呢,这下启动资金都有了。到时候我让磐石大姐以官方的名义,给你们送幅‘侠盗济贫’的锦旗怎么样?够意思吧?”
“啊……我、我积累了一辈子的钱啊……”
赛贝贝如遭雷击,蓝色的瞳孔瞬间失去了焦距,嘴里喃喃自语,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她身子一软,“噗通”一声直接栽倒在地,竟是精神恍惚之下晕了过去,只剩下猫耳还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哼,谁叫你这个小偷偷到了我身上,”霞看着晕倒的赛贝贝,总算觉得憋着的那口气彻底顺畅了,“让你倾家荡产都算便宜你了,没让你去啃石头就算我仁慈。”
心情大好之下,她目光转向旁边依旧处于呆愣状态、眼神空空的十号。
想起她跟在赛贝贝身边时,用的那个假名“赛可”,伪装得倒是天真无邪。
“好了,你的任务圆满完成,”霞对她说话的语气公事公办,少了些许对赛贝贝的戏谑,多了分淡漠,“现在,你想去哪就去哪,做什么都行,记住别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行。否则……”
她没说完,但未尽之语里的警告意味清晰无误。
说完,霞拍了拍手,刚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微弱而迟疑的声音,带着某种刚刚重启般的生涩。
“母亲……”
霞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纠正:“诶,和其他分身一样叫我霞就可以。什么事?”
身后沉默了片刻,空气里只有赛贝贝的微弱呼吸声。
过了几秒,才传来十号更加低沉、似乎夹杂着一丝难以分辨情绪的声音。
“……算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