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威胁短信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陈宇默盯着它看了很久，手指轻轻滑过屏幕，把消息关掉，却没有删除。
他坐在沙发上，屋里很安静。窗外的路灯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一块淡淡的光斑。咖啡杯放在茶几上，已经凉了，他没动过。
邮箱里的邮件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三封合作终止的通知，语气客气，但意思明确——他的名字不再出现在品牌计划里。还有童装品牌退出联合宣传的消息，助理打来电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刺激到他。
他知道，这些不是巧合。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解释会被当成狡辩，沉默又被当作默认。他不能乱来，也不能停下。
他伸手拿过平板，翻到拍摄那天的照片。夏初冉蹲在他旁边，手里拿着碘伏，眉头皱着，嘴上说着“你就非得逞强”，可动作却轻得很，生怕弄疼他。
那时候多简单。有问题就解决，有伤就治，没人想那么多。
现在不一样了。名声一旦坏了，再多的事实也像隔着一层雾。
他放下平板，正准备起身去厨房倒水，门铃响了。
他愣了一下，没动。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知道你在。”
是夏初冉。
他走过去开门。她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飘出热汤的香味。
“我问了助理，她说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她走进来，顺手把鞋脱了，熟门熟路地往厨房走，“我顺路买了点吃的，趁热喝一口。”
陈宇默没拦她，也没说话，只是关上门，跟在后面。
她在厨房忙活起来，打开微波炉，把汤放进去加热。锅盖掀开的时候，白气冒出来，她用手扇了扇，转头看他：“你坐啊，杵在这儿干嘛。”
他靠在墙边，“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她回头瞥他一眼，“网上都炸成那样了，你一声不吭，电话也不接，谁都知道你不对劲。”
他低头看着地面，“我不想让别人跟着操心。”
“可我已经在操心了。”她把汤盛进碗里，端出来放在桌上，“坐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她也坐下来，看着他，“你知道那天拍完广告，我为什么一定要给你处理伤口吗？”
他摇头。
“因为你摔完那一跤，第一件事不是看自己有没有事，而是问导演要不要重拍。”她说，“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疼不疼，只想着别耽误别人。”
陈宇默没说话。
“现在那些人说你是装的，是为了博同情。”她直视着他，“那你告诉我，是不是？”
他摇头。
“那就够了。”她说，“他们不信，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但我信。我不需要你发声明，不需要你录视频，更不需要你跪下来求大家相信你。我就知道一件事——你不会拿自己的伤开玩笑。”
屋子里安静下来。
汤还在冒着热气，他低头看着碗，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堵。
“你现在不做点什么，不是因为他们骂你。”她声音轻了些，“是你怕了。”
他猛地抬头。
“你怕查到最后，发现真相也没人在乎。”她说，“你怕就算你赢了，也没人记得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没说话，可心跳快了一拍。
“可你忘了。”她继续说，“还有人在等你赢回来。不只是粉丝，是我。”
他看着她。
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煽情，也没有催促，就是那么实实在在地看着他，像在提醒他本来的样子。
“我知道你在查。”她说，“我也知道很难。但你要记住，你不是为了让他们闭嘴才查的。你是要告诉所有人，有人可以被攻击，但不能被打败。”
陈宇默慢慢抬起头，目光一点点变得清晰。
他站起身，走到电脑前，打开笔记本。屏幕亮起，页面上还停着他昨晚整理的异常账号列表。
他坐下来，手指放在键盘上。
“你不该来的。”他说。
“为什么？”
“万一这些人连你也一起黑呢？”
“那又怎么样。”她站起来，走到他身后，“真话不怕被黑。你做的每一步，我都看得见。他们越想把你埋进泥里，你就越得站得直。”
他深吸一口气，敲下第一个字：【追踪Ip来源】。
接着是第二条：【记录发布时间规律】。
第三条：【标记转发路径】。
一条条写下去，动作越来越稳。他不再犹豫要不要删掉那些邮件，而是把它们全部归类，标注时间、平台、发布账号。
夏初冉站在旁边，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操作。
过了几分钟，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我去把汤重新热一下，凉了不好喝。”
他点头。
她走开后，他盯着屏幕，忽然想起什么，又打开相册，翻到那天拍摄的花絮视频。画面里他摔倒在地，膝盖擦破，导演喊卡，他却摆手说不用。夏初冉跑过来扶他，一边拧开药水瓶，一边小声骂他傻。
他点暂停，看着她的侧脸。
那一刻，她是真的担心他。
而现在，她也是真的站在他这边。
他合上相册，继续写调查计划。每一个步骤都列得清楚，不急不躁。
夏初冉端着热好的汤回来，看见他在写东西，没打扰，只是把碗放在桌角。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她问。
“明天。”他说，“早上十点，开个会。”
“团队知道了吗？”
“还没通知。”他看着屏幕，“但现在我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笑了下，“那我就不多留了。你忙吧。”
他抬头，“谢谢。”
她摆摆手，“别跟我说这个。你要是真想谢我，就把这些人揪出来，然后大大方方站回镜头前，笑着对他们说一句——‘你们输了’。”
他说：“我会的。”
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对了，下次别一天不吃东西。我不是每次都能猜到你饿着。”
他笑了，“知道了。”
门关上后，屋里又安静下来。
他坐在电脑前，手指还在敲击键盘。屏幕上已经列出五条调查方向，每一条都标了优先级。
手机放在一旁，那条威胁短信还在。
他看了一眼，没删。
然后打开通讯录，找到团队号码，按下拨通。
“明天上午十点，开会。”他说，“我们正式启动溯源。”
电话挂断。
他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呼吸平稳。
窗外，路灯依旧亮着，车流声隐隐传来。
他坐直身体，重新看向屏幕，光标在第六条计划前闪烁。
他敲下字：【联系技术朋友，协助分析流量异常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