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外,柳明轩浴血奋战,剑光如龙,死死挡住前仆后继的邪祟,用身体铸就了一道摇摇欲坠却始终未破的防线。每一次兵刃交击的震响,每一声邪物濒死的哀嚎,都如同重锤,敲击在陈九阴紧绷的心弦上。
但他不能分心!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都可能让阵内这脆弱的平衡彻底崩溃,将李玉柔的魂源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的意识,此刻正沉浸在一片前所未有的凶险境地之中。
当他的神念,如同小心翼翼探出的触须,尝试融入李玉柔眉心那浩瀚冰冷的太阴之力时,他仿佛瞬间被抛入了一个由极致严寒与纯粹月光构成的漩涡!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只有无边无际、奔腾咆哮的幽蓝光辉!每一缕光辉,都蕴含着足以冻结魂魄、湮灭意识的恐怖力量!
这就是太阴魄晶内部的力量之海!而李玉柔那受损的魂源,就如同这狂暴海洋中一艘随时可能解体的破旧小舟,被巨大的力量抛起、摔落,光芒黯淡,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陈九阴自己的神念,在这力量的海洋中,更是渺小得如同尘埃!他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坠入了万年冰窟,刺骨的寒意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侵蚀他的意识核心!思维仿佛都要被冻结,运转得无比迟滞,那浩瀚的力量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视一切的威严,本能地排斥着他这个“外来者”的介入。
“不能对抗……必须融入……引导……”
巫婆残识中关于“平衡”、“沟通”的碎片知识,和他自身对阴阳之道的理解,在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强行压下被浩瀚力量震慑的本能恐惧,以及因法力枯竭和神念受创带来的剧烈痛苦,开始艰难地调整自身神念的“频率”。
他不再试图去“命令”或“掌控”这股力量,而是尝试让自己的神念变得如同月光下的薄雾,如同山涧的流水,变得“阴柔”、“空灵”,带着一丝安抚和祈求的意念,缓缓地、无比耐心地向那狂暴的幽蓝光辉靠近。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又痛苦的过程。他的神念每一次与太阴之力接触,都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带来意识层面的剧烈痛楚。好几次,他的神念都险些被那冰冷的力量同化、吞噬,彻底迷失在这片力量的海洋中。全凭着一股坚韧到极致的意志,他才一次次从那意识的边缘挣扎回来,继续那看似徒劳的尝试。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就在陈九阴感觉自己即将油尽灯枯,意识即将彻底涣散之时,转机出现了!
或许是他的坚持起到了作用,或许是那“灵祭”阵法汇聚的、微弱的山水灵性在冥冥中产生了影响,又或许是李玉柔魂源深处那求生本能的无意识呼应……那原本狂暴排斥的太阴之力,似乎……不再那么充满攻击性了?
一丝极其细微的、相对“温和”的幽蓝光辉,如同好奇般,轻轻触碰了一下他那如同薄雾般的神念。
没有预想中的冰寒刺痛,反而传来一丝淡淡的“认同”感?
陈九阴精神大振!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那“沟通”与“引导”的意念中,不再带有任何强制,而是如同一位谦卑的祈请者,向这浩瀚的力量展示着李玉柔那残破不堪、即将熄灭的魂源。
仿佛感受到了“同伴”的困境,那浩瀚的太阴之力,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奔腾咆哮的幽蓝光辉,逐渐变得“温柔”起来,不再是肆无忌惮的冲击,而是如同母亲的双手,开始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流向那艘即将沉没的“魂源之舟”。
精纯至极的太阴之力,如同最细腻的月华甘露,开始浸润李玉柔那布满了裂纹的魂源。那原本狂暴的力量,此刻展现出了它生生不息、滋养万物的另一面!魂源上的裂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弥合,黯淡的光芒重新变得明亮、凝实,甚至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深邃!
一种玄之又玄的平衡,正在这力量的海洋内部缓缓建立。魄晶之力不再是无序的破坏者,而是成为了魂源最根本的滋养与支撑。那残破的“小舟”正在被重塑,被加固,逐渐变成一艘能够真正驾驭这片力量海洋的、坚固的“航船”!
也就在这魂源被重塑、达到某种圆满平衡的刹那,异变再生!
“嗡——!”
李玉柔眉心的幽蓝魄晶,光芒陡然内敛,不再向外肆意散发那令人心悸的威压,而是变得温润如玉,光华流转,与她的魂魄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她周身那冰寒的气息也迅速消退,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变得平稳有力,眉宇间那一直萦绕的痛苦和脆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月夜深海般的宁静。
魂源重塑,太阴归位!
然而,主持这一切的陈九阴,却到了极限!
“噗——!”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中竟然带着丝丝冰碴!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般,向后软倒,脸色金纸,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意识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为了完成这逆天之举,他不仅耗尽了最后一丝法力,更严重透支了本源魂力,神念也受到了太阴之力的反噬冲击,伤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几乎在陈九阴倒下的同时,那维持了许久的“灵祭”阵法,也因失去了主持者,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七盏青铜油灯的火焰摇曳了几下,相继熄灭。五色丝线寸寸断裂,朱砂绘制的阵纹也失去了所有灵性,变得如同普通的涂鸦。
阵外,一直凭借感知关注阵内情况的柳明轩,心中一沉!他看到了李玉柔气息的稳定,也看到了陈九阴的倒下!
而一直疯狂进攻的邪祟们,似乎也感应到了那令它们垂涎欲滴的精纯太阴气息骤然内敛、消失,以及阵法力量的溃散,攻势不由得一滞。
柳明轩抓住这瞬息的机会,眼中厉色一闪,体内残存的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剑身,猛地挥出一片浩荡剑光,暂时逼退了身前的水鬼和淤泥邪物!
他毫不犹豫,转身冲入已失效的阵法之中,一手抄起昏迷不醒的陈九阴,另一手小心地扶起气息平稳但依旧未醒的李玉柔,目光如电般扫视四周,寻找着突围的缝隙!
邪祟们短暂的停滞之后,是更加疯狂的嘶嚎和反扑!它们虽然失去了太阴之力的明确吸引,但生人的气息和之前的仇恨,让它们绝不会放任猎物离开!
柳明轩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近乎枯竭的内力和遍布全身的伤痛,看着怀中昏迷的同伴和周围再次涌上的狰狞鬼影,他知道,真正的生死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