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轩开始了对方以智的“特别关怀”行动。他几乎成了方以智的影子,对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美其名曰“深入指导技术研发”,实则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监控。
方以智起初受宠若惊,觉得圣犬真是礼贤下士,连他这种小角色的研究工作都如此关心。但很快,他就有点……吃不消了。
比如,他正在茅厕里思考某个数学问题,刚蹲下,门缝底下就悄无声息地塞进来一张纸条,上面用狗爪子沾墨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抛物线,旁边写着:“汪?(考虑过空气阻力吗?)”
方以智:“……”
又比如,他半夜灵感迸发,爬起来点灯画图,一回头,发现黑暗中两只幽幽发光的狗眼正盯着他的草图,吓得他差点把油灯打翻。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有一次他因为连续熬夜,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感觉脸上有点痒,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轻轻扫过。他睁开眼,赫然看到圣犬正用尾巴尖,小心翼翼地……撩他的头发?!还凑得极近,狗鼻子一抽一抽地嗅着!
“圣……圣犬!您……您这是?”方以智瞬间睡意全无,寒毛直竖。
黄轩立刻退开,一脸严肃(如果狗脸能做出严肃表情的话):“汪……(看你头上有没有沾上火药灰,不安全。)”
方以智将信将疑,总觉得圣犬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带着一种……探究和审视?
黄轩心里也急啊!跟了这么几天,方以智身上的那股微弱能量反应时有时无,就像接触不良的信号,始终无法准确定位来源。这小子生活极其规律,不是在工匠坊,就是在自己的值房,偶尔去藏书阁查资料,接触的人也都是熟悉的几个士子同僚,看起来毫无破绽。
难道真是无意中沾染了什么东西?
黄轩决定冒个险。他趁方以智不在,溜进他的值房,准备来一次彻底的“安全检查”。
值房里陈设简单,书籍、图纸堆得到处都是,充满了单身技术宅的气息。黄轩用狗鼻子这里嗅嗅,那里扒拉扒拉,【明察秋毫】全开。
在翻动一堆散落的草纸时,他忽然感觉到爪下一硬。扒开纸张,下面是一个小巧的、锁着的檀木盒子。
这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表面光滑,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但黄轩的狗毛,在靠近这盒子时,再次传来了那种熟悉的、微弱的麻痒感!
能量源……是这个盒子?!或者盒子里的东西?!
黄轩精神大振,尝试用爪子去抠那把小小的铜锁。奈何狗爪子实在不灵活,抠了半天,锁纹丝不动。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直接上牙把锁咬坏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方以智回来了!
黄轩赶紧把草纸恢复原状,自己也窜到屋子角落,假装在打盹。
方以智推门进来,看到黄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走到书桌前,似乎想继续工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那个被黄轩动过的檀木盒子,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下意识地伸手,将盒子往书堆深处塞了塞。
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黄轩的眼睛。
有问题!这盒子里绝对有鬼!
黄轩心里跟猫抓似的痒痒。怎么才能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强行破开肯定不行,会打草惊蛇。让方以智自己打开?凭什么?
他眼珠子一转,有了个主意。
第二天,黄轩叼着一卷看起来更高深、画满了齿轮和杠杆的“上古机关术残卷”(是他昨晚熬夜凭记忆和想象胡编乱造的),跑到方以智面前。
“汪!(方小子,本犬看你天资聪颖,是可造之材!这里有一卷失传已久的《天工开物秘录》,记载了诸多精妙绝伦的机括之术,或许对你改进火器有所启发!)”
方以智一听,眼睛都直了,激动得手都在抖:“多……多谢圣犬厚赐!学生……学生一定潜心研习!”
“不过嘛……”黄轩话锋一转,狗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此乃孤本,珍贵异常。本犬只能借你观摩三日。而且,为确保秘籍安全,你需得用一件你最为珍视之物作为抵押,暂存于本犬处。三日之后,完好归还,抵押物也原物奉还。”
方以智一愣:“最为珍视之物?”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挂着一块家传的玉佩。但随即,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书堆深处那个檀木盒子,眼神中充满了挣扎。
黄轩心里乐开了花:上钩了!
果然,犹豫再三,对“上古秘籍”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方以智一咬牙,从书堆里取出那个檀木盒子,双手奉上:“圣犬,此物乃学生家传……虽不值钱,却意义非凡。愿以此作为抵押,恳请圣犬允我观摩秘籍三日!”
“好说好说!”黄轩强忍着激动,用狗爪子“郑重”地接过盒子,然后把那卷胡编乱造的“秘籍”塞给方以智。
方以智如获至宝,捧着“秘籍”就到一边如饥似渴地研读去了,浑然不觉自己抵押出去的是什么。
黄轩叼着盒子,一溜烟跑回自己在乾清宫的专属狗窝……呃,是圣犬居所。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软垫上,围着它转了两圈。
现在,盒子到手了。怎么打开,又不留痕迹呢?
用蛮力肯定不行。找沈宛帮忙?她或许有办法开锁,但怎么解释盒子来源?
黄轩盯着那把小小的铜锁,忽然灵机一动。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锁孔……
嗯,没什么味道。看来不是用味道做机关的。
他又尝试集中精神,将那一丝微弱的“幽冥”感应能力聚焦在锁上。
奇迹发生了!
当他将意念集中在锁孔时,他仿佛能“看到”锁内部那简单的簧片结构!甚至能感觉到,只要用一丝合适的能量轻轻拨动某个位置……
他试探性地,将自己爪子肉垫里残留的那一丝“幽冥”能量,小心翼翼地引导出来,如同一条无形的细丝,探入锁孔。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铜锁,弹开了!
黄轩心中一喜!没想到自己的能量还有这用处!看来跟“幽冥”的东西打交道多了,自己也快成半个专家了(歪门邪道方面的)。
他屏住呼吸,用爪子轻轻掀开盒盖。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奇珍异宝,也没有诡异的“幽冥”信物。只有几封泛黄的书信,一枚磨损严重的私印,还有……一小块用丝绸包裹着的、黑乎乎的、像是铁锈又像是干涸血迹的块状物。
而那股引起狗毛反应的微弱能量波动,正是从这块“黑疙瘩”上散发出来的!
黄轩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块“黑疙瘩”,发现它下面还压着一封信。信的落款,是一个让他瞳孔骤缩的名字——阮大铖!
那是已经被下狱论罪的前阉党核心,马士英的忠实走狗!
黄轩赶紧展开信件阅读。信是阮大铖在倒台前不久写给方以智的,内容极其隐晦,但大意是欣赏方以智的才华,希望他能“弃暗投明”,为自己(或者说马士英集团)效力,并随信附上一份“薄礼”和“信物”,声称关键时刻或可助他摆脱困境。
那块“黑疙瘩”,就是所谓的“信物”?
黄轩用狗鼻子凑近那块“黑疙瘩”,仔细嗅了嗅。除了淡淡的铁锈味和血腥味,确实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但纯正的“幽冥”能量气息!这玩意儿,绝对跟“幽冥”脱不了干系!很可能是阮大铖从“幽冥”那里得到,用来收买或者控制人的东西!
所以,方以智身上的能量残留,是因为他接触过这块“信物”?他并没有投靠阮大铖和“幽冥”,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或许是觉得这东西古怪,或许是想留作证据?),偷偷藏起了这块“信物”和信件?
如果是这样,那方以智就不是“千面”,只是一个无意中卷入漩涡、还傻乎乎留着危险证物的书呆子?!
黄轩刚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一个新的、更惊悚的念头冒了出来:
阮大铖和马士英,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这块“幽冥信物”的?
这块信物,除了作为“信物”,还有没有其他作用?比如……追踪?或者……激活某种预设的指令?
方以智保留这东西这么久,真的只是出于好奇或者想留证据吗?
他那个下意识藏盒子的动作……
黄轩看着那块安静的“黑疙瘩”,又想起“千面”那无处不在、难以捉摸的特性。
他感觉,自己好像推开了一扇门,却发现门后面是更多的、更深不可测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