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房内的激战虽短暂,却凶险异常,凛冽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那黑影身形飘忽,犹如鬼魅,在狭窄的空间内腾挪闪避,竟在数名精锐暗卫的合围下支撑了十数招。他的掌风带着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招式更是刁钻狠辣,显然受过极其严苛且诡异的训练,与寻常江湖路数或是军中武艺截然不同。
“结三才困阵!务必生擒!”暗卫统领见强攻一时难以奏效,立刻改变战术。训练有素的暗卫闻令而动,瞬间变换方位,三人一组,刀光织成一张绵密坚韧的大网,不再追求一击毙命,而是层层递进,不断压缩黑影的活动空间,消耗其内力与体力。
黑影左冲右突,身形如烟,撞翻了靠墙的书架,古籍散落一地,珍贵的瓷瓶摔得粉碎。他眼中焦躁之色愈浓,几次试图凭借诡异身法突破刀网,却都被暗卫逼回。久战不下,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探手便向怀中摸去,似乎要动用最后的杀手锏。
“他想用爆焰雷!”一直隐在暗处观察的萧景珩骤然出声,语气冰冷而急促。他认出那黑影的动作意图,那黑色小圆筒一旦引爆,不仅这书房内无人能幸免,巨大的声响和特殊焰火更会惊动整个京城,打草惊蛇。
话音未落,一名伺机已久的暗卫已然出手!用厚重的刀背精准地拍击在黑影探入怀中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黑影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剧烈的疼痛让他动作一滞,怀中那枚黝黑的小圆筒“哐当”一声滚落在地。
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名暗卫如同猎豹般从侧翼欺近,抓住破绽,一记蕴含着刚猛内劲的手刀,毫不留情地劈在黑影毫无防护的后颈之上。
黑影身体剧烈地一颤,充满不甘与怨毒的眼神瞬间涣散,充斥着力道的身体如同被抽去骨节般,软软地瘫倒在地,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捆结实!卸掉下巴,检查齿缝!搜身!”暗卫统领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上前,用浸过油、韧劲极强的特制牛筋绳将昏迷的黑影从头到脚捆成了粽子,又利落地将其下巴卸脱,仔细检查其口中是否藏有毒囊,然后才开始全面搜身。
战斗尘埃落定,书房内已是一片狼藉,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萧景珩这才从阴影中缓步走出,面色沉静如水,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寒芒。他俯身拾起那枚黑色小圆筒,指尖感受着其冰冷的质感与内部隐约传来的危险波动,眼神愈发凛冽:“果然是影卫专用的爆焰雷……好狠辣果决的手段!”
除了爆焰雷,从黑影身上搜出的物品寥寥无几,却件件透着诡异:几枚边缘泛着幽蓝光泽、淬有剧毒的棱形飞镖;一个材质不明的小瓷瓶,装着少许散发着刺鼻辛味的黑色粉末;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块触手冰凉、非木非铁的黑色令牌,令牌上雕刻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复杂图腾——仿佛是一簇幽暗的火焰,正缠绕吞噬着一柄短匕,透着一股邪异之气。
“将此獠押入水牢,严加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等他苏醒,立刻来报!”萧景珩冷声下令,语气不容置疑。这条“鱼”的价值巨大,必须确保其掌控在自己手中,并尽快撬开他的嘴。
内室之中,沈静姝透过墙壁上的微小窥孔,将外间那惊心动魄的搏杀与后续处置尽收眼底。 直到此刻,她紧绷的心弦才微微松弛。碧玉和小禾更是吓得互相紧握着手,脸色惨白如纸,双腿打颤,几乎站立不稳。
“小……小姐,结、结束了……”碧玉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沈静姝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但她的目光依旧锐利,眉头微蹙。成功擒获一名核心影卫,固然是重大突破,但也意味着与慕容锋势力的对抗已彻底摆上台面。对方损失如此重要的干将,接下来的反扑与报复,必然会如同狂风暴雨般猛烈无情。
就在她心念电转时,院墙之外,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突兀的喧哗!那声音由远及近,夹杂着女子凄厉惊恐的尖叫、婆子们慌乱的哭喊以及器物被猛烈打翻摔碎的刺耳声响,混乱的声浪源头,赫然指向——怡心院!
沈静怡?!
沈静姝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今晚的计划主要针对的是影卫令,怡心院那边怎会突然生变?是巧合?还是……这也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
萧景珩也听到了这异常的动静,他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迅速权衡之下,他留下大部分暗卫清理书房现场、看守重要俘虏并封锁消息,自己则点了一队身手最为敏捷精锐的护卫,与同样察觉不对、匆匆从内室赶出的沈静姝汇合,一行人立刻赶往怡心院。
眼前的怡心院,已是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席卷过一般。
院门歪斜地敞开着,原本应该守在门外的婆子不见了踪影。踏入院内,只见两个负责夜间值守的粗使婆子瘫坐在冰冷的石板上,目光呆滞,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鬼……有鬼……”。沈静怡的贴身大丫鬟翠儿,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地跌坐在正房门口,脸上毫无血色,只反反复复地尖声哭喊:“小姐!小姐被黑影抓走了!不见了!一下子就不见了啊!”
沈静姝与萧景珩交换了一个凝重无比的眼神,心中俱是一沉。两人毫不犹豫,立刻绕过哭嚎的翠儿,疾步冲入沈静怡的卧室。
卧房内原本精致的绣墩翻倒在地,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首饰匣子、珠钗玉簪滚落得到处都是,五彩斑斓的脂粉与破碎的瓷片混合在一起。锦帐罗帷被暴力撕裂,一条长长的纱幔耷拉在床沿。靠近后窗的位置,一只沈静怡常穿的软底绣花鞋孤零零地遗落在地,那扇原本应紧闭的后窗,此刻却大敞着,幽暗的夜色如同巨兽的口,冰冷的夜风从中呼啸灌入,带来远处模糊的更梆声,更添几分阴森诡谲。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说清楚!若有半句隐瞒,立刻打死!”沈静姝面罩寒霜,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那几个婆子,声音冷得能冻僵人的血液。
一个年纪稍长、胆子稍大的婆子连滚带爬地过来,磕头如捣蒜,语无伦次地哭诉:“大小姐、三皇子殿下饶命!奴婢……奴婢们真的不知道啊……就在刚才,大概……大概就是书房那边刚安静下来,奴婢们忽然听到二小姐房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像是凳子倒了,接着就听见二小姐好像‘唔’了一声,然后就是翠儿的尖叫……奴婢们觉着不对,赶紧冲进来,就看到……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像一阵风,肩上好像扛着个人,嗖的一下就从那窗口窜出去了……快!太快了!看不清是人是鬼!”
翠儿此时也连滚爬爬地过来,死死抱住沈静姝的腿,涕泪交加,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大小姐!是真的!奴婢在外间给小姐熨烫明日要穿的衣裳,就听到里间有动静,进去一看……就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正用手捂着小姐的嘴,把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往小姐嘴里塞!小姐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然后那人就扛着小姐……跳窗跑了!奴婢……奴婢想喊人,却吓得腿都软了……”
被塞了药丸?!沈静姝的心直往下沉。是致命的毒药?还是令人昏迷或是控制心神的药物?对方掳走沈静怡,目的何在?是看中了她柳氏之女的身份,想借此威胁或利用沈崇?还是认为她可能从柳氏那里知晓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亦或者,这根本就是一出精心策划的“苦肉计”或“移花接木”?
萧景珩面沉如水,立刻对身旁暗卫下令:“传令下去!封锁府邸所有出入口,许进不许出!以怡心院为中心,向外辐射搜查,重点排查所有角落、巷道以及通往府外的密道!注意地面痕迹、残留气息以及任何可疑物品!快!”
训练有素的暗卫们如同鬼魅般无声散开,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展开了拉网式的搜查。
沈静姝站在洞开的窗前,望着外面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色,指尖冰凉。沈静怡的突然被掳,瞬间打乱了原有的节奏,也搅浑了刚刚因为擒获影卫而略显清晰的局面。她隐隐感觉到,一张更大、更隐秘的网,似乎正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