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震颤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痉挛，持续不断。苍白磷光构筑的厅堂在呻吟，头顶骨骼穹顶簌簌落下细碎的晶尘，那口原本稳定的磷光之井光芒狂乱地明灭，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李凡扶着冰冷滑腻的墙壁，才勉强站稳。那股骤然爆发的混乱能量波动，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能腐蚀灵魂的阴冷气息，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层层阻隔，依旧让他头皮发麻。
（这就是‘晦’的污染？光是泄露一点就这么吓人？）
他感觉自己的咸鱼心脏有点承受不住这种刺激。刚得知自己可能是某个救世（或者说延迟世界末日）程序的宿主，转眼就要直面末日危机的前线？
“长老！” 厅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渊族特有的、带着骨骼摩擦感的呼喊。几个体型健壮、手持由某种苍白晶体打磨成的长矛的渊族战士冲了进来，他们苍白的瞳孔中充满了焦急和……一丝恐惧。
“西区三号能源井的封印裂痕扩大了，溢出的污染正在侵蚀外围结构。” 为首的战士语速极快，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慌。
渊瞳长老那佝偻的身躯在剧烈的震动中却异常稳定，他手中的骨杖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苍光，如同一根定海神针，强行稳定着这小片区域。但他脸上那深深的皱纹仿佛又刻进去了几分，苍白的瞳孔中满是凝重。
“启动应急屏障，所有非战斗人员撤入内环，守护者们，随我去裂缝处，尝试加固封印。” 渊瞳长老的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瞬间下达了指令。
“是！” 战士们齐声应道，立刻转身执行命令，行动迅捷而有序，显然并非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
下达完指令，渊瞳长老的目光转向还处于懵圈状态的李凡，语气快速而复杂：“外来者，如你所见，墟光城已危在旦夕。你体内的‘那个’，或许蕴含着连我们也不知的力量。是去是留，你自己抉择。若留下……或许你的‘混乱’，能在这片更大的混乱中，找到一丝意想不到的出路。”
说完，他不再停留，手持骨杖，大步流星地朝着震动和混乱能量传来的方向走去，那佝偻的背影在此刻显得异常挺拔和决绝。
李凡一个人被留在了摇晃的厅堂里，耳边是远处传来的隐约轰鸣和能量激荡的嘶鸣，眼前是那口光芒紊乱的磷光之井。
（抉择？我有个屁的抉择，外面是能吞噬世界的‘晦’，里面是快要塌的房子，我还能去哪？）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的小仓鼠，除了跟着转，根本没得选。
（系统！系统你死了没？没死吱个声！现在怎么办？）李凡试图在脑海中呼唤那个不靠谱的家伙。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混乱的杂音和闪烁的乱码，似乎能源井的异动对它的影响更大。
【错误！高浓度污染接近！防火墙协议失效……建议……撤离……滋滋……或……启动……非常规应对方案……数据缺失……】
（非常规应对方案？你倒是说是什么方案啊！）李凡气得想砸东西。
就在他焦头烂额，考虑是不是该找个角落先躲起来，或者干脆试试能不能用“发霉的运气”把自己传送走的时候——
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铃铛声，突兀地穿插在剧烈的震动和能量噪音中，飘进了他的耳朵。
那铃声空灵、幽远，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哀婉与寂寥，与周围狂暴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李凡下意识地朝着铃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厅堂另一侧，一个相对隐蔽的、由巨大发光肋骨形成的拱门后，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显现。
那是一位女子。
她身着一袭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墨黑色纱裙，裙摆无风自动，如同摇曳的暗影。她的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甚至能隐约看到其下淡蓝色的血管，但这是一种与渊族不同的、带着某种虚幻感的透明。
她的容貌极美，却是一种带着破碎感和疏离感的凄美，眉眼狭长，唇色浅淡，一双瞳孔是罕见的、如同最纯粹紫水晶般的深紫色，此刻正带着一丝探究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静静地落在李凡身上。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怀中抱着的一个物件——那是一个约莫尺许高的镂空骷髅头骨，骷髅的眼窝和口中，各悬挂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颜色暗沉的金属铃铛。那空灵诡异的铃声，正是源自于此。
她行走时悄无声息，仿佛没有重量，只是一个投射过来的幻影。但随着她的靠近，李凡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那令人不适的混乱能量波动，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稍稍推开、抚平了一些。
这位女子……并非渊族。
李凡瞬间做出了判断。她的气息与渊族的死寂磷光不同，更加阴柔、缥缈，带着一种……来自九幽深处的寒意。
那紫瞳女子的目光先是扫过剧烈震动的厅堂和光芒紊乱的磷光之井，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她的视线再次定格在李凡身上。
当她看清李凡，尤其是仔细感知到他身上那微弱却独特的能量波动时，她那深紫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愕然。
她抱着骷髅铃，向前飘行了几步，离李凡更近了一些，声音清冷如同幽谷寒泉，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你……不是渊族。” 她的目光仿佛要将李凡从里到外看透，“你的身上……有九幽宗《七情炼孽诀》运转过的痕迹，很淡，几乎被磨灭……但又有些不同。”
她微微偏头，似乎在仔细分辨：“更……干净？不，不是干净，是……被某种更庞大、更混乱的东西覆盖、冲刷过……奇怪……”
李凡心中再次一震。（九幽宗？七情炼孽诀？这又是什么鬼？我什么时候练过这玩意儿？）
他猛地想起，自己之前完成某个奇葩任务时，系统好像奖励过一个叫什么【贫穷的感悟】的状态，当时只觉得是对钱敏感了，难道……那状态其实就是这劳什子《七情炼孽诀》的某种变种？或者系统偷偷用他的身体练了点什么？
（系统！你他娘的到底背着我干了多少缺德事？）
“前辈……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李凡硬着头皮，再次祭出装傻大法，“晚辈李凡，来自东域云霞宗，就是个普通小修士，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九幽宗，更没练过什么炼孽诀啊！”
紫瞳女子没有立刻反驳，她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紫眸静静地盯着李凡，仿佛在审视他话语的真伪，又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
过了几息，她缓缓抬起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轻轻拂过怀中那镂空骷髅铃铛。
“叮铃……”
一声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悠扬的铃音响起。
这铃声仿佛带有某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耳膜，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